盒子里面入眼碧绿,竟是两个惟妙惟肖的人儿,一个女子正坐在那里侧着脸儿往手中的小镜上瞧去,好像是在看自己的发髻梳对了没有,另一个侍女打扮的人儿站在身后,手里正捋着一绺头发,拿着一把羊角梳给她梳头。
慕容香香伸手把东西拿出来,竟是一整块儿翡翠雕成的仕女梳妆像。翡翠晶莹碧绿,入手微凉,人儿活灵活现,娇俏可人,看得慕容香香欢喜无限。
“哪儿买来的这好东西,可是稀罕!”
珠宝业有句行话,叫“黄金易得,翡翠难求”,上好的翡翠皆是从掸国输入,能雕刻出慕容香香手上的仕女梳妆像这般大小的掸国翡翠,不但原料及其罕见,而且加工也甚是不易,等闲的雕刻工匠,即便是给他这等原料,他也根本就不敢下刀,深怕自己手艺不精会毁了这么一块宝贝,而神京城内有这般手艺的,据慕容香香所知,也不过汇宝斋里的三二人而已。
陈清笑了笑道:“这玩意儿哪里买去,是我问家里六嫂磨蹭了好几天,才把她陪嫁的一块上好翡翠给磨了过来,这仕女梳妆像么,是我自己学着雕的,送给你也就是个意思,原就不是专干这个的,你也不必挑我的刀工,拿着玩儿吧。”
陈清说的没错,自从差点走火入魔导致功力尽失之后,他想尽了办法,却是根本就没法儿继续练武了,没奈何之下倒给他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干脆抛开师傅教的那些东西,自己从小处练起,这样一来仗着自己以前的底子,兴许还能有个恢复武功的门路,而摸起雕刀练习雕刻,就是他的第一步,说起来也已经练了有些日子了。
不过,虽然他以前练了十年有余的刀法,但是到底这雕刀和他以前用的那刀很是不同,所以在毁了无数的好东西之后,这才好不容易有了一件自己的得意之作,却正好拿了来送礼,讨美人欢心。
“你自己雕的?”慕容香香满脸的不能置信。
“怎么样,还入得眼吧?给她做学费如何?”陈清笑了笑。
葱指缓缓地婆娑着手中真真儿似的两个人儿,只觉得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透骨传来,慕容香香不由得笑靥如花,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翡翠再贵也不值什么,仕女梳妆像也不值什么,但是陈清亲手雕的翡翠仕女梳妆像,可就太珍贵了,这可比以前送的那些小物件儿有心意多了。更何况,她越看越觉得这两个人儿就是自己和紫烟,这是多大的一份儿心呦,作假也作不来的。
紫烟听见说这东西竟然是陈清亲手雕刻的,满脑子的不信,心说什么时候爷也学起这下九流的手艺了,但是她凑过来就着自家小姐的手仔细看了一会儿,竟然觉得丝毫不比以前她跟着小姐从汇宝斋买来的那些雕刻物件儿差,一刀一凿的,很是有些板眼。
不过,虽然很是奇怪这位一向懒散的爷怎么就突发奇想的去学雕刻了,但是她见自家小姐都没问,便也知趣的没有问,能吃妓院里的这道饭的,再单纯的小女孩都要有些心机才行,不然早被打死了。
当下她歪着小脑瓜儿一脸娇憨地看了看冷着脸儿肃立房中的元慕青一眼,问道:“爷带了这位小姐来,说要让她做花魁,小姐你怎么还那么高兴?要是她真的做了花魁,小姐你做什么?”
陈清和慕容香香闻言,听出她那护主的心思,不由得都是一笑,可是还没等他们说话,就听自从进门来一言不发的元慕青冷冷地说道:“还能做什么,做夫人。”
陈清闻言一愣,心说这位青叶公主看起来不声不响的,脑子转的倒是蛮快的嘛,自己也没跟她说什么,只是在来时的马车上透露了一句,让她做了花魁之后,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帮自己打探消息,其实说白了,就是要培养她做一个高级线人,而她竟然能通过这么一点儿蛛丝马迹就推断出自己要给慕容香香赎身了,这个聪明劲儿,真是了不得啊,自己刚才怎么就愣是没瞧出来呢?
元慕青认真地看着一脸疑问的紫烟,声音还是冷冷的,“你家小姐就要高高兴兴的去做如夫人了,而我,是来接替她的活儿的。”
紫烟闻言看了看自家小姐,只见她一脸笑盈盈的样子,不由更是捉不着头脑。其实这也不怪她,因为牵涉机密,怕知道的人多了容易走漏消息,所以慕容香香在帮陈清打探消息这件事,一直是瞒着紫烟的。
慕容香香脸上挂着这些天来从没见过的幸福微笑,走上前去拉住紫烟的小手道:“行了,别想了,等哪天闲下来,我慢慢的跟你说,去沏壶‘吓煞人香’来,你刚才不是说那点茶的手艺你也学了点皮毛吗?那今儿就是你点茶,我们都等着你的手艺了!”
又满面春风的招呼元慕青,“这位妹妹,快请坐吧,既然到了我这里,也就不要外道了才是。”
她当然明白陈清的心意,知道他分明就是不舍得让自己继续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跟其他男人有什么交往了,虽然娶自己做个如夫人的事儿还不好说,但其实她倒并不看重这个,只要他愿意要自己,便是没名没份的给他做个私窝子女人又如何?只要是男人心里疼着你,名分,那能值个什么呢!
而现在,她是真真儿的感觉到了陈清对自己的疼爱,就冲这个,要自己怎么着都是没二话的事儿了,而对于来接替她的元慕青,她又怎么会不欢迎,她心里可是欢迎着呢。
元慕青依言坐下了,慕容香香又把陈清按到了镜前春凳上,这才把盒子从他手里拿过来,小心翼翼地把那仕女梳妆像装好了,自己不舍地又看了看,这才盖上盖子亲自去收了起来。
屋内火炉里烧的是极品的贡炭,不烧水只取暖的时候,是不让它起火苗的,因此那炭块都已经闷成了金红色,紫烟提开了水壶,拿夹子从炉旁的小屉里夹了两小块儿新的出来,放进去之后,又用一根杵子在炭块中间稍微的拨弄了几下,明亮的炭火一下子便跳了出来,然后她才放下东西走到那墙根处,打开一个立地的小柜子,扒拉开大大小小的冰块儿之后,这才抱出一个鬼脸青的花瓮来,招呼道:“爷,您过来帮把手儿。”
陈清欣然起身去接过了那冰凉的花瓮,紫烟又到炉边小几上拿了一个擦得锃亮的秋月美人紫金壶,揭了壶盖儿拔了瓶塞之后,陈清浅浅地往里面倒了有那么几瓯水,笑道:“倒也邪怪,你说它放在冰里,怎么就没冻上呢?”
紫烟闻言白了他一眼,盖上盖子道:“那冰可是够凉的,把我手都冰麻了,还是爷您放回去吧!”
陈清无奈,紫烟这个丫头,说是丫鬟其实慕容香香一直拿她当妹妹看的,加上自己也疼她,所以倒纵得她对自己指手画脚了起来,改天一定得好好的调教一番才是。此时正好慕容香香已经放好了东西,便过来帮陈清把花瓮放回了那填满冰块的小柜子里。
“这还是前年冬天的时候,正正的下了一场大雪,我们家小姐特意带着我大早上就跑到龙华寺去,在人家和尚们的后院儿里收了这么一小瓮梅花上的雪,还弄得那些和尚一个劲儿的阿弥陀佛。可是自打收回来了,小姐总也舍不得吃,就在冰里收着,每次只有我们这位爷来了,才舍得拿出来呢。”慕容香香这位小姐客气,紫烟这个丫鬟自然也就客气起来,一边把紫金壶座到火炉上,一边闲话家常一般为元慕青解说着这水的来历。
不一会儿,水便滋滋的响了,紫烟忙去拿了那碾好的茶末子来,却是极品的“吓煞人香”特特的碾出来的,等水开了,紫烟便似模似样的按照那天陈清教给的办法当着三个人的面点茶。
其实这点茶的喝法儿,在这个时候是没有的,这里都是喝煎茶,而陈清之所以会这个,是因为前世时他的爷爷特别喜欢喝茶,对茶也有些研究,陈清就是在被迫为爷爷沏茶的时候学会的这个点茶之法,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来了之后竟然也没忘,所以才拿来慕容香香这里卖弄。
据他的爷爷说,这点茶法儿是在那个时空里的宋代盛行起来的,后来辗转的传到东夷去,在那里经过一些变化发展,才形成了所谓茶道。
这点茶之道,最重两点,一是汤色,二是汤花。
紫烟嫩白的小手上下轻摇,看上去倒是学了几成本事在身上,点出茶来汤色纯白,汤花鲜亮。汤色纯白,显见的可以知道这茶蒸的好烘焙得也好,不愧为极品的“吓煞人香”;而汤花鲜亮,茶面也紧咬茶盏,足见紫烟点汤、击沸的功夫也都到了一定的火候,不知道她私下里得练了多少遍,才能有今天这一手漂亮的点茶本事。
浓郁的茶香随着紫烟的小手飞起来,不一会儿整个房间里都飘满了这茶的香气,元慕青虽然心情差到了极点,却还是被紫烟奇怪的冲茶方法给吸引住了,一双眼睛不错眼珠儿地瞧着,显然是非常好奇。
紫烟给每个人都奉上了一杯她的杰作,然后笑吟吟地站在一边,眼睛瞧着陈清,想听听他的评价呢。她别的不知道,但是有一个道理却是明白的,一个女孩儿家的,要想让那男人疼你,至少也得学会那么一两样儿他特别喜欢的事儿,而且要做的好,做的精,做到别的女人做不到,这样就可以让他每每的离不开你,在他的心里,自然也就有了你的地位了。
陈清接过小小的梅花茶盅来,见那茶面还保持着“咬盏”的样儿,不由赞了一声,放在鼻端闻上一闻,端的是好个茶香,当下一抬手,一口便饮尽了,闭着眼睛回味了一阵,不由得叹道:“紫烟这丫头手巧啊,这才只不过看我点过几次,自己就能练出了手上这份准头儿,好,好!”
紫烟闻言笑逐颜开,慕容香香笑着看了她一眼,也学着陈清的样子一饮而尽,元慕青看着手里还滚烫的茶水,一咬牙,也一口喝下去了,却是烫得几乎要伸手抓住喉咙挠上一挠。
慕容香香见状一笑,道:“妹妹,你第一次喝可能不适应,这个点茶法儿,就是得这般喝才出味儿呢,再晚一会儿,这茶面散了,露出了水痕,可就没那么香了。说起来你既然要做花魁,这点茶也还是学一学的好,这也算是一个稀罕法儿,能帮你抬着身价儿呢!”
元慕青点了点头,神情却是一下子又冷了下去,不过陈清可没有看自己女奴脸色的习惯,虽然知道她心里现在不定怎么骂自己呢,他还是一边把茶盅递给紫烟,一边好整以暇地说道:“香香提起这个事儿,我倒是有几点想法提供给你这个老师,你自己掂量着合适就用,不合适就罢。”
慕容香香闻言看着他,元慕青也是冷冷地瞧着,他继续说道:“菲菲是羌族的青叶公主,虽然现在她的身份还有点儿小问题,不过明天我会去解决掉的,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的是,这是一个好噱头,不能因为有点难处就放开不用,也不是我说,就凭这么一个名号,就能让半拉神京城疯掉,毕竟这个年月公主可不是谁都能见到的,何况这公主还能给你弹琴跳舞的?”
“至于菲菲的方向嘛,我看就是异族风味,羌族女子之美,本就天下闻名,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公主!而羌族的歌舞也是自成体系,几乎就不用再学什么其他那些应景儿的东西了,香香你就辅导着她把她自己以前会的那些东西再重新拾掇起来就成了,另外嘛,也不能全盘的羌族特色,还是要稍微调整一下,毕竟还是要稍微迎合一下神京城色狼们的口味的,你们说呢?”
慕容香香闻言点了点头正待说话,就听见外面一阵闹哄,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紫烟嘟囔了一句,“谁敢闹到咱们这里来了?我去看看。”
说着,她打开了窗子,只见外面一大队官兵已经把须眉楼里独立的这一套小院儿给封住了,便不由得吓得一下子捂住了嘴。然后就听见楼梯蹬蹬地响,还没等陈清问紫烟怎么回事儿呢,就听见有人一边敲门一边道:“香香小姐,不好了,官兵来了,说是要来捉拿朝廷要犯!”
陈清闻言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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