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希想了想,又转头看着我说,“那后来呢,莫飞?”
“后来四哥就被揍了。”
“为什么?”
“因为我拿了村长的钱给你买的冰糖葫芦。村长揪着问四哥,四哥不说。村长就把四哥拍了一顿。”
“好呀,你嫁祸给他呀。”
“不,村长揍完四哥之后,四哥又开始觉得自己冤枉,又把我招了出来。于是村长又把他揍了一顿,说你们四人是兄弟,你怎么能出卖自己的兄弟呢,更该打。”
“噗,倒霉的四哥,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你就被带走了。”
“哦,对”雨希轻声应道。
那是我第一次去湖州,商市大乱,满目凋零。
街上官差衙役提刀,到处横行捉人。抗税商户们组织队伍,拿木板,桨橹在街市,市场,茶楼到处可见抵抗的身影。
几年后,事情渐渐平息下来。
自从双屿开市后,每年我们都随村长来这里收购上等湖州丝绸。再后来,我们渐渐长大。足以独当一面,不再需有村长领路。我每次去湖州,都会去那个弄堂。可是再也没有见到过你,也再也没见过那个人。我也曾问过村长,都没有得到答案。但是我永远记得那双眼睛,直到今年,在泉州,你斩杀大良兄弟的时候,我又见到了那双我永远都忘不了的眼睛。
雨希盘膝打了个寒颤,微微抿嘴。我撇头,月光落在她微微飘动的长发,她抬起睫毛说道。
“替我谢谢那个送我冰糖葫芦的哥哥,莫飞。”
“嗯,他一定会知道。”
把雨希领去日本的那个人,正是那天村长在烛影中会面的那个人,松浦隆信。
那时的松浦隆信未到弱冠之年,松浦家的家督还是松浦隆信的父亲。两年前,松浦家结识了一位初到日本的中国人,张沧水。很快,松浦隆信发觉此人学识广博,胸怀城府。经棋书画,无所不长。尤其是他的书画,当世之时,博冠天下,叹为观止。不多久,松浦隆信便已对这位沧水先生崇拜之至,曾写下愿做沧水门下狗。后来松浦隆信做了松浦家的家督,他便把沧水先生和他的随从们永远地奉为宾上之客。松浦渐渐开始了解这个异乡客,也愈发地发现此人非常不简单。而张沧水亦开始信任松浦隆信,他需要借助松浦氏的势力,并对松浦隆信嘱以重托。
“可是,为什么你说我父亲是杀害你亲人的祸首?”
“你真的不知道?”
“他早年出海,我几乎从没见过他。相信我吧,对于他,知道得比你还少。”
“我和哥哥本是永嘉张氏,浙闽大户。那年我四岁,海防不宁,海盗屠城。全城几乎只剩下了五分之一的人口,我的双亲却不在其中。大我六岁的哥哥带着我逃跑,我们随着少数幸存者的足迹一直跑到城外五枫林中。但还是遇上了强盗们,混乱中,哥哥还是被强盗们抓去了。在我绝望无助的时候,一个路过的日本年轻人把我带走了,后来又带去了日本,并且把我过继给了他的老师做干女儿。长大后,终于在无意间从他们那里得知那场屠杀的制造者,那伙众势浩大的江洋大盗们,他们的首领,叫莫平。”
“几天前,我在屏风后偷偷听得亚父,元赞师傅和哥哥的交谈,说那人的儿子正在日本,就是你,莫飞。”
“他真的做过这种事,指使海盗屠城?”
雨希看了看我,见我神色微怒,欲言又止。
“不必介意,”我抢道,“除了姓氏,他没给过我任何东西,我也不在乎他生死,他所为,亦与我无关。”
雨希抱膝,静静无语。我把随身的棉衣披给了她。
天空中,淡云捂月;海面上,水天一色,鱼跃潜翔。
;(看燃海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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