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格镇的天空总是铅灰色的。
沉闷,压抑,暴躁,不安,这些感觉时时刻刻都在人们的心头萦绕,今夜尤甚。
高耸入云的山峰背后,一轮圆月升起,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散发着绯红色的光,这轮圆月很大,大到遮蔽了罗格镇大半的天空,感觉它离你很近,又感觉是那么的遥远。
此起彼伏的野兽声在山林中响起,林中的鸟儿早已飞上了枝头,这个本该宁静的夜,却到处在上演着一场场厮杀,野兽们的眼睛如明月般都是猩红色的,透漏着暴戾,凶残。
密林深处,一团篝火在跳动,少年依靠在一个大石头旁,紧握着那把老式步枪,背后足有上百只饿狼,狼群敏锐的嗅觉让少年无从逃逸,怎么看都是十死之局。
少年抽出一把颇有军中风格的短刀,划伤手掌,鲜血淋漓,少年脱下上衣,撕成几块,每一块都沾上了自己的血,身子向前一探,几乎未造成任何声响就出现在十米之外,放下一块沾血上衣后又奔向另一个位置,布置完毕后少年深吸了一口气,若是在平常这招或许不得其用,但在猩月的影响下,这群狼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根本无从辨别少年的确切位置,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生死之战.
少年必须在鲜血未干之前尽量重创敌人,不再犹豫,一发子弹射出,为首的老狼被一枪爆头,鲜血喷洒,在狼群立刻引起一片混乱,每打出几发子弹,少年都会变换一下位置,最后一发子弹射出后,狼群已倒下大半,收枪出刀,看着身前的大坑和跳动的篝火,少年不再犹豫,一个健步跨出,狼群立刻被吸引过来,饥饿和愤怒彻底冲昏了它们的头脑,一场丛林追逐之战就此开始.
少年的速度已经提升到最快,可野兽终归是野兽,很快,一头狼便迎头追上,少年一刀入狼腹,硬挨了它一口,因为他明白,如果自己稍作停顿,就将面临被撕食的下场,如此一圈下来,少年身上的伤口已不下十处,淋漓的鲜血早已激起了狼的本性,少年已经明白时机成熟,一个弓步,速度陡升,狼群紧随其后,跑到大坑前,少年运气于胸,发力于地,一步跃出,恰好跳到对面,而狼却接二连三掉进坑里,少年一脚将篝火踢入坑内,四周的干柴立刻燃烧起来,狼群奋力的挣扎,夹杂着嗷嗷的惨叫,逐渐化为灰烬.
仅剩的六皮狼不甘放弃,少年凭借着战斗本能,一刀刺出,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丝毫没有任何花哨,突然,饿狼咬住了少年的右手,单刀脱手,活下去的期望让少年本能的咬住饿狼的脖颈,一股鲜血入口,这种久违的甘甜,激起了少年的兽性,不知过了多久,饿狼咬住少年手臂的嘴渐渐松开,少年如释重负,仰面躺下,从怀中掏出一根罗格特有的雪茄,抽了起来,看着天空中悬挂的猩月,仿佛就像一只死神的眼睛,拿着索命镰刀,在向自己索命,又像是一个哭红了眼的女人,在为死去的子女哭泣,少年收敛心神,拖着疲惫的身躯,拎着一头比较肥壮的死狼,向村庄走去。
“雨蝶,我回来了。”屋中没有人回应,突然瓷器落地的崩碎声响起,少年夺门而入,女孩躺在地上,一袭白裙,可那张脸苍白到比这裙子还要白,完全没有血色。
“哥哥,你回来了,你怎么受伤了。”女孩的声音微弱到只有自己听到。
少年将女孩抱到床上,说道:“我没事,可你的身体却越来越差。”
“每年中秋,猩月出现,我都感觉自己体内的血像抽干了一样。可是,哥哥,我想活着,我还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雨蝶偏过头去,一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
“雨蝶,你会活到一百岁的,等你的病好了,我就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少年强自微笑,安慰道。
“你骗我,罗格镇的人没有活过五十岁的。”雨蝶哽咽道。
少年沉默了一会,说道:“雨蝶,父母给你起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你做一只即使在风雨中也能坚强飞舞的蝴蝶。这个世上太多美好事物的失去都是当事者能力不足造成的,父母给我起名阿佑,不单单是希望我能得到苍天庇佑,更是希望我能佑护着你走出一段美好的人生旅程。所以,作为哥哥,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寻找长寿之法,为你续命。”
“谢谢,今天是父母的第十个祭日,哥哥,你帮我去看看他们。”说完,雨蝶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你好好休息,上完香我很快就会回来。”轻轻将棉被盖在雨蝶身上后,阿佑就出了房门。
中秋佳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街道两旁衣衫褴褛,无家可归的乞丐,妓院门口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ji女,用那被生活折磨的嘶哑的喉咙声嘶力竭地喊着:“大爷,大爷……”。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有人的地方就会分高低贵贱。
穿过繁华的街道,阿佑径直走到了望青峰,这是他父母葬在的地方,也是他父母去世的地方。阿佑用手拂去墓碑上的尘土,“家父天弑,家母羽翅之墓”,墓碑上没有刻下葬人的姓,阿佑也没有姓,整个罗格镇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又来这里了”,暗夜中走出一位老人,一杆拐杖撑着那根仿佛从没有直起过的老腰,枯如死枝的面庞夹着那双漆黑如洞的眼睛,月光的映衬下,笑容显得分外狰狞。
阿佑没有转身,应道“每年的中秋,罗格镇的夜都是那么凄凉。”
老人捋了一下飘飞的银发,叹了一口气道:“中秋佳节,罗格镇也如往年一样歌舞升平。”
“可在这笙歌艳舞下,又有多少人在面临着死亡”,阿佑面色潮红,激动难已。
“人之生死,又岂是人力可控?”老人抬头望了望天。
阿佑转过身来,问道:“为什么罗格镇的人都活不过五十岁?”
“也许,活太久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世人都渴望长生不死,可长生不死又能如何,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死去,忍受无尽的孤独,寂寞”
“可是他们还有很多事没做,很多人没报答过。”阿佑面露苦色。
“还记得十年前吗,那年的这一天,我的父母离开了我,我在这里哭了一夜,我发誓,总有一天,我要离开罗格镇。”
老人的腰又弯了几分,说道“也许,外面的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千百年来,也从没有人能离开罗格镇。”
阿佑脸上拂过一层忧伤,对老人说道:“谢谢这十年来你对我的陪伴,我很感激。”
一阵清风拂过,老人抬起头来,从背后拿出一个一米多长的木盒说:“这把枪从我年轻就一直跟着我,现在我老了,也用不动了,希望你平常打猎时能用得上它。或许,它能带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阿佑伸手接住,竟一个踉跄没有抓稳。这把枪足有五十公斤,黝黑色的枪身上刻有一朵含苞待放的曼陀罗花,9mm的口径配有目距500米的瞄准仪。枪托上类似吸收装置的容器格外醒目,虽不得其解但阿佑也没有多问。十年来,阿佑一直把老人当做亲人一样看待,一些客套话自然也不屑于说,只回了句:“枪在人在,枪亡人亡。”
老人微微一笑,说道:“祝你好运。”便转身没入暗夜之中。
坐在坟前,阿佑唠叨了很久,也只有在这里,他才敢诉说心中的苦。夜色渐晚,阿佑起身离开,行至半山腰时,一阵阴风袭来,其中夹杂着女人的抽泣声,阿佑定了定神,声音却消失了,摇了摇头,暗笑自己在疑神疑鬼,可刚要离去,声音却如惊雷般在心中炸响,这是一种极端的苦,仿佛是一个阔别已久的血缘亲人,使阿佑整个身体的血都在沸腾。
阿佑抽出短刀,决定去看一看究竟。从小阿佑就听说罗格镇有一个传说,每年中秋,望青峰就会有一个仙子在哭泣,为这一夜死去的人们超度,送他们的灵魂进入天堂。
望青峰是一个奇险之地,平常就很少有人来,更何况是猩月之夜,不一会儿,阿佑就从山腰到了山脚,穿过一片密林,阿佑就来到了一条大瀑布旁边.
“就是这里了”,一路走来,阿佑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这是一种血浓于水的羁绊,阿佑注视着这条瀑布,瀑布并没有什么异常,可又总感觉哪里出了问题,一片树叶簌簌从树枝上飘下,风!对,是风,平常水自上而下流是应该呈抛物线向外凸的,而现在水流明显向内凹,只有一种解释,就是瀑布后面肯定别有洞天,有风进入导致内部的压强变小水偏向内。
阿佑将手臂伸入水中,果然,整个手臂没入其中,接着阿佑将整个上身扎进去,水后面竟然是一个山洞,整个山洞很暗,但到处充斥着血腥味,洞尽头竟有七点亮光,七星棺!竖立的棺中竟有一女尸宛如活人一般,绝美的容颜,高傲的深情,和一层若隐若现的忧伤。尤其那双犹如猩月一般猩红色的眼睛,让阿佑油然而生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
“怦”,炮弹出镗的声音在山洞响起,死亡的危机感迎面而来,阿佑却站在原地难动分毫,“走!别回头!”一道浑厚的声音在山洞中回响,破除了施加在阿佑身上的束缚。身体刚一脱困,阿佑转身撒腿就跑,穿过密林,跨越河流,奔出大山,阿佑一刻也不敢放松,这种死亡的压迫感一直紧随其后,带刺树枝刮得皮肤泛血的划痕,被坚硬石块撞得头破血流,这些阿佑全然不顾,飘飞的思绪,湿润的眼眶,阿佑仿佛看到父母仰面倒下,那无奈而又不甘的表情,这一切都使他要坚强的活下去,速度陡然加快,疾速向前奔驰,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是累还是不累,不料前方突显万丈悬崖,阿佑心道天亡我也,一个急停,就感到身后一股大力涌入体内,一口鲜血喷出,昏死过去。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