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长与曾唯目送褐衣汉子,见其已消失在远方,老族长拄着竹拐转身踱步来到曾唯面前,但见脸上有些为难之情,欲言又止,微有苦涩无奈神情。
见老族长竟有这难言之隐的表情,睿智的曾唯了然于胸,定是老族长有事要与自已讲,曾唯心里隐约猜出来其中深意,眼中异彩一闪,只是静止不动等待老人发话。
老族长双手拄着竹拐,却微昂头向天,老人似与苍穹诉求,嘴里含混不清念念有词,好一会儿念词才停下来,低头看着曾唯,强颜欢笑的老族长对曾唯颤声道:“好孙儿!好孙儿!有祖宗庇荫,承上苍保佑,吾族得天赐佳儿,天赐佳儿!……天赐佳儿……!”刚说到天赐佳儿时,苍颜白发的老族长言语一塞,声音骤然停顿下来,老人愁容满面,紧锁眉头,急促喘气,老人混沌的双目怆然含泪,语带凄凉颤声接着对曾唯道:“怎耐!……怎耐……!县上秋税就要起征了,也不知今年秋税田亩税要纳几升?往年向县上纳税,族里都要在圩上与货郎交易,上春备好的山里干货。公中再合拢各房散文铜钿,再会齐圩上换取的铜钿,也堪勉勉强强支吾了朝廷赋税。我们穷人家儿,纳完朝廷秋税,要多出些铜钿也是不能……老人一时说不出去,停了好久,老人已是语带悲声对曾唯说:“县上的老爷盛情办酒宴,咱们承人家的情,可不能白吃空着手去啊!阿公厚着老脸皮向各房讨要,能拼凑些铜钿,可阿公寻思,咱族里窘困已久,合拢聚齐各房拼凑的铜钿,也只有百十文微薄礼金,却是竭尽所有了!唯崽啊!你这样寒碜携礼赴宴,阿公怕你在县上受同席人的白眼,在酒席上没脸难堪!唯崽啊!可阿公没有法子啊!……阿公没有法子啊!……阿公这心里儿难过啊!!!”
曾唯眼见老人怆然垂泪,耳听老人无奈悲声,深深感受到老人对自已真真切切的关怀,真性情的曾唯眼眶泛红,双目含着泪水,快步上前扶住老人,努力伸手抚摸老人背后,一边细语宽声对老人道:“二爷爷,您老不要担心,酒宴贺礼,唯崽会支吾过去的。”
愁眉不展老族长经过曾唯一番劝解,悲怆神情慢慢平缓,突闻得老人悲声的婆娘妇人们,急忙从东屋跑出来,见不明究竟的婆娘妇人满脸慌忙,曾唯连忙道:“二爷爷没甚事。”,婆娘妇人们来到两人身边,在曾唯以目示意下,众家人将老族长搀扶回东屋歇息。
看到老人进屋后,曾唯方放下心来,老人的担心顾忌曾唯当然了解,现代社会人穷则志短,古代亦然,古代尚且有阶级,还要加上门户之见,那赵琰不以门户论交,只逢一面便依礼下帖邀请,不去恐负于殷切期望,要去的话当置贺礼,须想个妥当之策。
曾唯思考片刻,便有了主意,心道:且罢,姑以一物试一试,看那赵琰可是真心交友之人,便回卧室去了,随着众人的散去,小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那褐衣汉子一路紧赶快走,响午时分回到了云宁赵府,顾不得休憩,拦住一个忙得不可开交的丫髻问得东家所在,便急匆匆前往花厅,一会儿便来到花厅,走得喘不过气的褐衣汉子,听到厅内言语正欢朗笑阵阵,褐衣汉子在厅外先定了定神平缓了一下气息,自感无失礼之处,便在厅外大声唱诺:“老爷,赵三求见。”刹那之间,厅内朗笑欢语声骤然停顿,厅内传来赵琰急不可耐的叫声:“是赵三啊!快进室来。”
褐衣汉子拍了拍身上尘埃,顿了顿足下土灰,方小心翼翼进入花厅,窥见到东家正陪着几个宽袍高冠士子说话,褐衣汉子不敢抬头,躬下身子唱诺:“回秉老爷,赵三已见了岚山曾村先生,将老爷请帖呈给曾村先生,曾村先生大为欢喜,托赵三回传口信,只道老爷有约,岂敢不赴,先生又修书一封,交赵三转呈老爷。”
说完话,褐衣汉子急躬身呈上竹简,便慢步后退下,在厅角落里静等问话。
赵琰接过竹简后,放在木桌上,急忙将系简绳索解开,两手展开竹简快目浏览,好一会儿,方长吁出声卷起竹简。
花厅交椅端坐着四个宽袍高冠士子,本来因赵家下人有事回秉,四士子稍停息压低声的言语,却因某处经义见解不一,四士子神情激昂高谈言辞,却又是在争辩起来了。
与赵琰并首端坐一个身材高大,两道剑眉,一双丹凤眼,眼睛里透出一种锐利,高挺鼻子,黑里透红的脸上有几分豪迈,正口若悬河辩论着。
左首交椅端坐一个不高不矮士子,又细又黑眉毛,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白里透红的脸上透出一股英气,说话中气十足,自有高见的在与豪迈士子争执。
左边下首交椅端坐一个文弱书生,容貌脱俗,却是饶有兴致看着正在激烈争辩的两人,一方辩得辞穷时,文弱书生却时不时掺和进来,声援弱小壮其声威。
右边交椅端坐一个尔雅温文士人,瘦高身材,一双黑色的眼睛,眼神清澈,白净脸膛,脸带微笑,每一张口,言简意赅,果真言之有物。
这时闻得赵三回来的孔琛,亦从客房中走出,却不料花厅上此时高朋满座,华冠济济,四士子见厅外快步进来一人,正是儒雅风流的孔琛,那孔琛乃大郡里声名远播之名士,眉目之间自有卓尔不群风采,四士子不敢小觑,纷纷起身迎接孔琛,卷好竹简的赵琰见孔琛进厅,知四士子不识孔琛,忙出声介绍孔琛其人,众士子听闻之后,自是一番作揖行礼,口中直道:久仰,有幸之类礼节场面上客套之话。
一番寒暄之后,四士子礼让孔琛客厅上座,孔琛再三推却,四士子一再敦劝,孔琛见四士子恳切礼让,孔琛乃狷介之士,性子素来豪爽,不惯繁文缛节,遂从四士子之请,上前与赵琰并首而座,赵琰忙招呼众士子端坐,一阵忙乱之后,花厅众人才端坐一堂。
孔琛坐定之后不发一言,双目只是盯着竹简,并首的赵琰见之心内发笑,真是事不关己不拂其心,有了挂念,连豪放不羁的孔琛,也有急躁之时,赵琰虽觉好笑,但有众士子在侧,不好调侃孔琛,遂将桌上竹简递与孔琛,孔琛忙接过竹简,在桌上铺开,一目十行观看着,片刻,方轻吁-声:“请得来此子可谓欢喜,美中不足便是尚有二日,方得与此子畅谈,真真等煞人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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