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明媚。
阳光从镂雕着松、竹、梅的花梨木窗透进厅来,整个膳厅沐浴在阳光下,映得膳厅亮堂堂。
釆光充足的大厅,众人脸上表情迥异、各有滋味在心头,齐齐将灼热目光投在上席的桌面上。
桌上旧布包裹被揭开来了,只见厚厚一沓楮皮纸展现在众人眼前,窗外的明媚阳光轻柔地照在楮皮纸上,映照得亮白洁净楮皮纸闪耀着莫名的光泽。
半晌,膳厅上众人都哑默悄声,一股极其诡异气氛在膳厅人群间流动着,膳厅的有些人圆瞪双目,口里喃喃自语,有些人面皮微微抽搐着,嘴角时不时往上提着。
“哈哈哈哈……”
猖狂嚣张肆无忌惮大笑声,骤然在膳厅上响起。
一个身着白布宽袍,白面斯斯文文弱冠士子,实在憋不住了、忍不住了,双手捧着腹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喘不过气,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白面弱冠士子一边大笑,一边用衣袖拭抹泪花,好不容易才止住狂笑声,满脸涨得通红的弱冠士子,手指着席上的楮皮纸,喘着粗气,含着讥诮的声音,高声嘲笑道:“诸位兄台且看了,此桌面儿上物件,可谓滑天下之大稽,实乃吾云宁百余年未曾有过之趣事,此件宝物,不禁让人见之动容,传扬市井当闻之喷饭,真乃值得吾等景仰观瞻之物也!”
刹那之间,膳厅上猝然响起震耳欲聋的哄堂大笑声。
“哈哈……”
“嘻嘻……”
“嘿嘿……”
“吓吓……”
“噗哧……”
“呵呵……”
“嘎嘎……”
膳厅上哄堂大笑声迥然各异,云宁众士子脸上表情讪、诮、哂、嗤、讥嘲、揶揄百态不一。
有士子已笑不可仰。
有士子已笑弯了腰。
有士子大叫一声笑熬。
有士子拊掌,会心微笑。
有士子笑得直嚷肚肠疼。
有士子却道肚皮笑破了。
有士子仰天大笑,冠缨索绝。
有士子笑得眼眯成一条缝,相视而笑。
有豪放不羁士子双手捧腹,付之狂笑。
有老成持重士子眉开眼笑,只是抚须呵笑。
喧闹的哄笑。
凶恶的奸笑。
轻蔑的嘲笑。
讽刺的讥笑。
纵情的大笑。
猖狂的滚滚大笑声似汹涌潮水,嚣张跋扈笑声如巨涛震雷,寒彻刺骨的冷眼像风刀霜剑,凛然逼袭上席主宾之座的曾唯。
秉持赤子之心的曾唯,稚气未脱的脸上微笑着,心里默念着:唯真男儿,胸有热血,体有傲骨,硬项昂头,勇者无畏,泰然面对。
同席的一个满脸横肉,唇上无髭,蓄之粗粜,肥胖矮墩之人,已是笑得合不上嘴,一双圆乎乎的胖手,不知觉拉拽着身上墨绿绸袄,这乐而忘形喜笑颜开之人,正是最先招惹此事端的云宁首霸钱胖。
原本自顾低头抱怨,心情无比懊悔郁闷的钱胖,猛听到厅上骤起猖狂嚣张大笑声,钱胖心下一惊,急忙抬起头来举目查看,眼见一白面弱冠士子傲然站立,正用讥诮口气,对竖子曾唯出言嘲笑。
见此情景,钱胖心下大喝一声:天助我也!
钱胖如获新生,神情激奋,一双金鱼眼直滴溜溜转个不停,四下窥视打量,厅上情形映入眼帘,只看到膳厅上各席的云宁众士子,皆神情无比亢奋,膳厅上已是一片乱哄哄的嘈杂之声、哄堂大笑声。
钱胖这才放下重压在心里的大石,心里满口子对天上的道尊,佛祖,菩萨,大神,城隍,社公各路神仙道谢感恩,作揖唱诺跪拜一番,心里忙不迭向天许愿,待散宴后,定摆下三牲祭品、烧香、燃炮还愿。
了却心事的钱胖,耳听到白面弱冠士子对曾唯调侃、戏弄的话,听得心里洋溢着畅怀痛快,听得钱胖感恩涕零得无以复加,说千声谢、道万声谢也言犹未尽。
心下大喜的钱胖,暗自思量,这位小兄弟真仗义,待会筵散,老子要好好相与一下,老子要跟这小兄弟,砍鸡头、烧黄纸、歃血立盟拜把子。
钱胖此时心情是无比畅怀痛快,笑得眼眯成一条缝,笑得嘴巴都合不拢,忽然感觉面前刺目的利光看过来,这利光射在脸庞竟有刺痛灼热感,钱胖心中悸栗,急速顺着利光方向看去,发现那以锐利目光看着自己的人,正是在蒙黑面纱女子身后,侍立的怒髯汉子,那怒髯汉子须发皆张满脸忿怒,圆鼓鼓的眼睛死盯着自己。面对威猛如斯的怒髯汉子,钱胖竟是毫不惧怕,竟惬然快意大为一乐,脸上含着自得,意气扬扬抬颔,向怒髯汉子示意,钱胖的目光直指上首处,目光所指其意喻为,兄台,且看,只有这上席主宾之座,才配得上其主身份。
志得意满的钱胖,心下暗自嘀咕,这护卫就是护卫,头大无脑甚是愚蠢,哪及俺当机立断为主争脸,钱胖再想到这上席主宾之座,是俺据理力争挣下来了,这可是多有脸面、多有光彩之举啊!散席后,论功行赏,俺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吧,想到这美妙无比的大好前景,不禁让人心花怒放,满脸横肉的钱胖,死命的堆积出谄谀的表情望向蒙黑面纱女子。
脸上谄笑着的钱胖,心中电光石火闪过一念,既然众士子附和自己提议,给了自己脸面,那就该趁热打铁,不给这好不知趣、乳臭未干小儿喘息之机,此念一起,便心猿意马起来,热血汹涌上头,不禁发起浑来,钱胖猝然起身,手指曾唯,大声斥道:“还道嫩有啥贺礼,一个破落户,携带这破破烂烂薄纸,就拿来作贺礼,忒无耻,不当人子,还不让座则个!”
钱胖大声呵斥完曾唯之后,心下得意洋洋,竟学了斯文中人礼仪,向四下环揖起来,满脸的横肉洋溢着红光,神情猖狂嚣张得紧。
一副怆然呆愣愣地,脸上含愧的赵琰,猛然听到钱胖口出如此这般刺人心窝的话,赵琰再也忍无可忍了,骤然起身,先向云宁众士子作了一长揖,行礼之后,赵琰毅然起身站立,沙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出声说道。
“诸位兄台,曾家村族塾先生虽年幼,学问操守乃有古君子之风,品行端正堪为国士,今日之宴,正是不才力邀曾家村族塾先生,所谓有志不在年高,不才窃以为,曾家村族塾先生当之无愧,位居上席首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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