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二楼小阁布置得清新淡雅,从顺畅、灵巧的敞开的推拉门可至临街阳台,阳台处回廊四下贯通,回廊的单勾阑的寻杖和阑版上,绘以各种色彩的图纹。刻有蝙蝠、寿桃、莲花、石榴莲花、葫芦、桃子、鱼、灵芝,客人可在回廊凭勾阑,远眺德城大街上的景致。
小阁内中央设有八扇木槅扇,槅扇四围有木框架,八扇木槅扇上有窗棂,从里糊纸,中间雕刻有花鸟虫鱼飞禽走兽图案,这透光通气木槅扇,从小阁的柱与柱之间,一分为二地将小阁隔断,一扇一扇的木板墙,均匀地分隔开了小阁的室内空间,不禁让人感叹这家茶馆东家的精明,竟让这间小阁凭空便成了两室。
室内木板墙边立有,一扇漆木双面折叠彩绘屏风,只因今日秋高气爽天气适宜,不用抵挡从阳台吹来的萧瑟秋风,故二楼侍候的主顾的茶博士,并未在槅门处展开全副屏风,只是将彩绘屏风放与木板墙边,以阻隔小阁内两室视线,这展开半副的屏风上,刻画有各种各样的图案,丹凤、松鹤、喜鹊鸟兽、花卉、人物和文字等图案栩栩如生,令人心生古朴、雅致的感觉。
不大的室内空间里摆有一张红漆圆形木桌,桌子四周做遮挡用的小提花蓝色布桌帏,小室里的曾唯、曾宪荣、钱胖三人,正从从容容端坐在简洁木框架的棕色交椅上,三个人一边喝着茶水,一边随意言语交谈。
慢条斯理品着茗的曾唯,此刻正在与曾宪荣、钱胖讲古,而曾宪荣、钱胖两人,正目不斜视一脸崇拜地恭听着,只听曾唯细声细语地说道:这茶在前朝李唐时,饮茶时还需加入葱、姜、橘皮等物,煮而作茗饮或作羹饮,如此煮茶形同煮菜饮汤,其时李唐之人,只是将煮茶而得的茶水用来解渴或佐餐,李唐时的饮茶,称得上饮食兼具,但还不是单纯的饮品,李唐时尚有“茶之为食物,无异于米盐”的说法。大周继唐之后,在大周文人墨客一代代的改良之下,终有一代俊杰之士,其人名唤陆羽者,竟惊天动地著有传世巨作,震古烁今之大作名为《茶经》,从这部《茶经》著作问世之后,大周的才子士人们如获至宝,皆赞不绝口推崇备至,一时之间大周天下盛行于手抄陆羽之《茶经》,常有士子以书寄之同好共赏之,从此之后,在陆羽《茶经》的提倡和引导下,大周各色人等往茶中,添加杂物的行为逐渐减少,而茶也才慢慢地变成单纯的饮品,世人亦终养成饮茶习惯,可谓是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缺此不可,大周民间有句俗话说得好,小家小户打开家门寻生活,就为七件事而去,为那七件事?正是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可见这茶已是大周各色人等,日常过活必不可少之物,所谓有喜好便有市场,大周的坐贾行商中人何许人也,不约而同地做起茶叶买卖,至如今这茶税已经成了大周的一种专税,朝廷为了充实国库,对天下茶叶买卖实行“十税其一”的国策,其每年茶税高达百万贯以上,现在观大周天下各州郡,那可谓是处处设有茶馆,驿道遍地开满茶摊,其持业者生意甚是兴旺。
曾唯滔滔不绝一口气说了个痛快,方才停了话头,直说得甚是口干舌燥,曾唯于是从红漆圆形木桌上,拿起白瓷盖碗,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只顾饮茶的曾唯,并没发觉这时小阁室內静悄悄的鸦鹊无声。
曾唯论茶的一席话,听得曾宪荣、钱胖两人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如此精妙绝伦论茶的详尽阐述,让钱胖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一直屏气凝神恭听的钱胖,这时方吁吁出了一口大气,回过神之后,脸上万分激动的钱胖,以衷心敬佩的心情,高高地竖起大拇指,对曾唯说道。
“曾先生,嫩可真是了不得咧,什么事都晓得!俺是个粗人,只知道牛饮一番,从不晓得这小小的茶叶还有这么多道道,嫩可真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啊!”
听到钱胖如此美誉自个侄儿,曾宪荣脸上乐呵呵的,却是向曾唯挤眉弄眼了一番,大生得意的曾宪荣,悄不言声地冲曾唯竖起了大拇指,以示夸赞。
曾唯听了钱胖称赞,急忙放下手中的白瓷盖碗,出言道:“这不过是些书本叙述,不是小子之见,小子只不过是照本宣科而已,当不得钱大官人美誉。”
钱胖却不罢休,口中只道:“曾先生,嫩忒谦逊,值当文曲星,值当文曲星!”
与曾唯说了一番,还觉得不甚痛快酣畅,钱胖又拉扯曾宪荣起来,大声地与曾宪荣说道其侄子不凡,日后定是紫袍中人。
眼见得钱胖如此激动的神情,与之争执辩解反为不美,曾唯只好含笑不语,时不时取茶饮用,自然而然地端坐着。
钱胖闹腾了好一阵,方才停下,这时小阁室內方恢复了平静,三人边品茗,边说着些闲话。
说着无关紧要闲话的曾唯、曾宪荣、钱胖三人,忽然听到阳台外有一阵喧嚣声传来,在茶楼歇息了半晌的曾唯,这时已是恢复了些气力,曾唯自付左右无事,索性起身出阁,来到阳台回廊,凭在勾阑处,向德城大街上眺望。
只见得茶楼下的大街上,聚着一群人,围成一个圈子,圈中有二个汉子,跨步互伸两臂相抵,正在进行角力相搏,而二个汉子身旁,有一个汉子则平伸双手,只是绕行二角力汉子左右,看其神情,曾唯估摸这绕行汉子应该是场上裁判,这三个汉子均赤裸上身,腰束长带,着短裤,足穿翘首鞋,正是在作角抵表演,二汉子相扑正酣,场面极其火爆,直引得四下围观的众人,情不自禁发出一阵叫好之声。
曾唯看了角抵片刻,又举目往远处望去,眼见德城大街上有走街串巷的货郎,或杂技,或说书,或歌舞,这些个杂手艺者正在当街卖艺,在德城热闹的十字街头处,各自互以画地为场子,就地演出,正在作标竿射垛,及秋千、梭门、斗鸡、蹴鞠诸戏事之伎,而场子外旁观者众,看到妙处时皆笑之,纷撒铜钱于艺人,而献杂手艺者,地上每一钱皆取之,并四下环揖作谢。
看得有趣的曾唯,乐此不疲环绕阳台回廊,四处定睛观看的曾唯,冷不丁听到身后一小阁室内,传来一声大叫。
“国富民强!国富民强!朝廷富则富矣,忒太弱了!二哥嫩又好强,这遭不是吃亏了,小弟不知说了多少回,不要争强好胜,这不出了这挡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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