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话孬话听不出来,你憨呗是你?你咋还是个大学生来,咋子大学毕业哩来?忠言逆耳,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不识好歹哩东西你,不通个人性,他好心好意哩骂你,你就那样气他?”
“这两个人还会害你吗?我给你说,凡是这两个人说哩话都是为你好,凡是这两人做哩事都不会害你!你好思思想想,我说哩话对不,是不是有道理?呼呼呼……”刘澈他妈一口气说完这些,在电话那头累的使劲喘着气,那语气好象真的有多么苦口婆心一样。刘澈听的心都皱到了一块,什么叫好心好意去骂你?这是多么荒谬的歪理邪说啊,可竟然还有人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光明正大地,整天在你耳边说。刘澈觉得自己还没被折腾疯了,就已经是心理坚强了。
刘澈真不知道自己过的这算什么日子,在矿上他一天到晚忙的饭都顾不上吃,家里这两个老人家倒好打过来电话张嘴就是,“你整天又闲哩没事!”刘澈曾哭着求他爹,他在矿上的工作好累,能不能别再骂他了,能不能给他点鼓励,当时刘澈几乎都跪下了,他爹却冷冷的说,“我不会,我只会骂。”刘澈当时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跪在地上祈求别人可怜的狗,却被人毫不犹豫地一脚踢飞了出去。
“喂?”刘澈没有做任何辩解,他也不想跟家里这两个老人家再在这种事上讨论了,已经讨论够了,他也累了,无论尝试多少次都没用,而且家里那两个老人家每次还一副受到了侮辱的模样,然后大发雷霆。
听电话那头过了好一会再没传出声音,刘澈想他妈应该说完了,正准备挂电话,就听电话那头他妈忽然又有声音了,而且还是换了一副更深沉更语重心长的语气说,“你知道不?你挂他哩电话,气哩他十几天都吃不下饭!我跟你说,他给你讲哩那些话,都是他过去几十年总结下来哩人生道理,人家请他一场,他都不会给人家讲来,你还不愿意听,你是实心哩憨子呗是你?我这就喊他过来,你给他道个歉,你……”刘澈没等他妈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刘澈真的还没见过一个人十几天没吃饭还能活下来的,他很想问他妈,你难道真不知道,就家里另外一位老人家那些所谓“几十年总结下来哩人生道理”,都是他现从《新闻联播》上学下来的吗?都是空的不能再空的一堆套话,随便找个幼儿园的小朋友出来都会说,公司里干到副科级以上的,随便拉出来一个哪个都比他说的好。还别说人家请他一场,他都不会给人家讲?他反请人家一顿,再去给人家说这些话,别人都会因为太无聊,而抽他的脸。
就算偶然有不是重复《新闻联播》上的内容,他那些所谓“几十年总结下来哩人生道理”也根本就是错的,要是不信的话,就看看他自己,他那些“大道理”要真对的话,他也不会混到六十多了,还是那个熊样。
我正是因为不憨,所以才不想再像小的时候一样随你们摆布。我是怎么大学毕业的?你去问问矿大校长,他大学四年为什么没有开除我?为什么我不懂你们的所谓“忠言逆耳”,他最后还是在我的毕业证上盖了章?这除了能证明你们不对,还能说明什么?否则就是你们去做那个正厅级的校长,而不是人家去做了。
人家过路的人不过来骂我,就说明是不会对我好?难道连过路的人都要过来一个个骂我才对吗?刘澈真的想问问他爹、他妈,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觉得我就该是个贱种,是个该喜欢被骂的变态……刘澈气的浑身都在发抖。
手机又嘟嘟地响了几遍,刘澈一看都是家里的电话,索性直接关了机。手机再没了动静,更衣室里也恢复了安静。安静……安静的就好象一切都已经死了一样。刘澈忽然觉得身上好冷好冷,这种感觉比一个人泡在井下冰冷的地下水里,还让他难受。
“刘书记!喝碗热姜汤吧,哎呀呀……”更衣室的大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张喜端着一只黄色的搪瓷碗,好象耍杂技一样,左手换右手,右手又给左手,飞快地倒腾着,却仍然烫得哇哇直叫。
“刘书记,正热着呢,赶紧趁热喝……小心烫啊!”张喜把姜汤递给刘澈。
“哎!谢谢你呀,张喜!”刘澈接过碗来,那碗果然很热,刘澈端了一小会,就不得不换另外一只手端。
“谢啥!嘿嘿……”
“呵……”刘澈也想笑一下,但还没笑出来,却忽然端起了碗,遮住了脸,几乎同时两大串泪珠子掉进了碗里。
刘澈丝毫没嫌热,一口气把那碗姜汤喝完,合着泪水的滚烫滚烫的姜汤,让刘澈的肠胃和心里觉得一阵暖和。刘澈真想叫自己的父母来看看,来看看现在的场景,你们一遍一遍对我说,别人不会对我好,只有你们会对我好,可为什么从小到大的事实,却总告诉我,随便一个人对我都比你们对我好?
“嘿嘿……”张喜看刘澈一口气喝完,好象干成了一件大事般,高兴的笑起来,他接过搪瓷碗,一下子就看到刘澈脸上两大道泪痕,“刘书记,你咋地啦……”
“奥,你是不是在姜汤里放辣椒了,这太辣了这!”刘澈在脸上抹了一把,借口被姜汤熏的才流泪。
“放了点,放了点!我怕姜不够辣就放了点,但就放了一点点!”张喜两个手指头捏在一起,示意自己真的放得很少。
刘澈看着张喜的模样笑了笑。一个人不会平白无故的自卑,对家,刘澈从来没有过多的要求,从小到大,刘澈的穿着就算相比于其他的农村孩子都是破烂的,上大学时候提行李的包都是麻皮袋子缝成的,报到的时候还被迎新的高年级同学背后笑,但这些刘澈从来没在乎过。
知道家里的情况,在买房子这种需要花大钱的事上,刘澈从来没跟家里说过一个字。一直以来他对家的要求,只是希望坐在教室里看着外面下雪的时候,有人能像别人的父母一样,给自己送来件厚衣服;生病了,疼的死去活来,能带自己去医院治一治,不是给条麻皮袋子让自己躺在地上等死,被骂装病,喊得声音大了还要骂让别人都听见了,让他们丢了脸;大夏天步行二三十里去考试,能像别的家长一样给自己几毛钱,让自己买杯冷饮……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求,从来都只是个奢望。
“放点辣椒好,辣是辣,但喝着热乎!对了,队里的人呢?”刘澈趁机转移了话题,但这一问,才想起来,还真是的,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事,李前进、刘钱龙这两个家伙怎么到现在也没冒个影?
“在井下呢,李班长听说你被困在下面,当时就带着人下井找你去了,钟队长后来也下去了,靳矿长刚才已经派人去通知了,应该快上来了吧?”
“啊!”刘澈吃了一惊,这时候怎么能下井?井下的透水还没抽干,还有两个不怀好意的家伙躲在一边,随时准备打闷棍,“赶紧叫他们上来,井下现在,现在太危险了……还有陈明跟张政呢,他们升井了吗?”刘澈忽然想起来,自己当初被困的原因,而且刘澈想弄明白打晕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们两个,虽然怎么想怎么觉得这种可能不大。
“都,都升井了,”张喜支吾了一下,这才压低声音说,“不过,两个人都被吓着了!”
“怎么回事?”
“他们说,他们也撞到了马军!两人都被吓的不轻,现在还……”张喜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这才转过脸来,却忽然发现就是这么一转脸的功夫,刚刚还坐在面前的刘澈就不见了,张喜大吃一惊,“刘书记,刘书记?”
刘澈刚才起就觉得恶心非常,头还觉得蒙蒙发涨,起先他以为只是被那一棍子敲的,撑一撑就过去了,但说着说着话,就觉得头涨的越来越厉害,终于忍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一下摔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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