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点头叹息:“难怪黛丝丽曾怀疑,为何许多民族,无论东西方,都有关于神灵的相似记载和传说,并且越是久远的就越详细越完整,现在我总算知道原因了,想来她的国度上那些神迹,象金字塔狮身人面像之类,大概也是那个时代的产物。”
绮丹韵没有理会我的感慨接着道:“大毁灭之后的‘真实幻境’又发现了新的问题,由于人人都可以自由选择外表,所以游戏中人人英俊潇洒,个个漂亮美丽,完全给人以不真实的感觉,所以应广大玩家的要求,游戏公司再次修改设定,游戏者只能带入现实中的外表、智商、技能、体力等等,尽量用真实的自己去体验不同的人生,甚至在游戏中也只能象生活中那样经历懵懂的童年,渐渐长大然后老去,玩家会体验一次完整的人生,所以我对你完全没有过去的记忆大为不解,只要参加了游戏,就该有一个游戏中的人生记忆,哪怕离开了游戏也不会忘记。”
我苦笑道:“或许是我确实有些特别吧。”
绮丹韵歇了口气又接着说:“虽然屏蔽现实记忆从游戏最初就开始实行,但那时的技术还不完善,所以出现了五岁孩子吟诗、十二岁少年拜相的事情,那是由于他们残留了现实或上一次游戏的记忆,各民族早期也都有过前生后世的传说,那其实不过是玩家上一次游戏角色的记忆,也出现了利用现实残留记忆成就的超人,游戏中的丝绸之国利用道家秘典获得这种能力的很多,所以游戏公司再次修改更换代码,力图把这种能力完全毁去,但如今全世界接入的游戏节点如此之多,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好的事情。”
“难怪黛丝丽奇怪东西方民族都有关于前世和生命轮回的说法,原来不过是几次不同的游戏记忆,”我叹息道,“只是就算有点残留记忆,成就了几个超人,那也是别人运气好,为何非要费这么大的劲去改动什么?”
“这绝对不行!”绮丹韵决然道,“比如在游戏中的丝绸之国,利用道家秘典,也就是最早的作弊代码,恢复部分现实记忆后,出现了科技文明的跳跃发展,其中的代表就是四大发明,使东方文明最多的时候领先了世界文明一千年以上,幸好丝绸之国处在富饶而温暖的地域,东面是海,西面北面南面不是荒漠就是极寒极暑之地,使他们少了征服世界的yu望,才没有出现势力失衡后,世界大统一的局面,也幸亏及时修改了代码,不然没准有人完全恢复现实记忆后,在冷兵器时代就鼓捣出一颗原子弹来对付敌人,这个游戏世界如果出现呈一边倒的局面,就不会再有玩家有兴趣参与游戏,那就会毁了几大游戏公司几十年的研究成果,毁了所有游戏者另一次生命的体验。”
我似乎有些明白,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的责任就是维护这个世界势力的均衡,阻止可能出现的一边倒,而不是什么接受神灵指示去拯救世界。”
“没错!”绮丹韵点头道,“比如这一次黛丝丽要用西方太阳教经书去交换东方道家秘典,这是‘真实幻境’中残存的最有效的两种作弊代码,当它们结合后,修习者完全有可能唤醒所有记忆,这是这种游戏中一定要屏除的超能力,所以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来阻止,这是我的工作和责任。”
我不解地问:“既然是游戏,为何不通过规则来阻止,比如修改代码什么的,为何一定要你在游戏中去阻止?”
绮丹韵叹息道:“修改代码当然是最有效的办法,但游戏代码为十几家游戏公司共同掌握,许多年以前就把核心部分用最严密的加密技术封存锁死,十几家公司分别掌握着部分密码,要大家达成共识修改代码十分困难,这也需要时间,尤其全世界有上百万的游戏节点和区域网,全部更换过来除了巨额开销不说,时间上也来不及,要知道游戏中的时间和现实中的时间完全不是一回事。”
“所以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掉黛丝丽?”我冷冷地问,“哪怕她完全不知情?以为自己是在完成一个揭开世界奥秘的伟大使命?”
“没错,”绮丹韵冷酷地说,“她不过是一次游戏生命,我们会在她结束游戏后给她道歉,并做一定的经济赔偿,但无论如何,我也要在游戏中杀掉她,阻止可能出现的超能力,这是打破游戏世界的平衡,也是其他玩家都深恶痛绝的东西。”
我叹了口气,对绮丹韵的话我不知道该相信多少,就算都相信,我也不知自己能理解多少,但我想,黛丝丽和绮丹韵的恩怨跟我已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必再回那个世界,管它是真实还是幻境,反正在那边我既没有亲人也没有过去的记忆,还不如回到这儿继续靠背死人混日子算了,至少在这儿我还知道自己的名字是皮特·李,而不是白痴。
“往那边拐!我们到了!”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已来到另一个小镇,在绮丹韵的指点下我把车停在一个偏僻的街角,然后跟着她越过几个街口,她对这一代似乎相当熟悉,来到一个顶上竖着红十字的房子前,轻轻按动了门旁一个按钮。
不一会儿,屋内亮起了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打开了房门,见到我们时楞了一下,立刻把绮丹韵拥在怀中,喜悦地惊呼起来:“雪妮!我的宝贝,我还以为是急诊的病人呢!”
我有些羡慕地望着他们问候寒暄,然后绮丹韵把我介绍给了她的叔叔,他礼貌地握握我的手:“我叫斯德林,叫我斯特大夫就行。”说着把我们让进屋去,进门后我注意到里面十分整洁,甚至洁净得有些过分,白色是里面的主要颜色。
斯特大夫和他的夫人一边为我们张罗吃的,一边追问着绮丹韵的近况,我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喝着女主人为我准备的咖啡,在他们絮絮叨叨的家常中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睁眼就看到斯特那双充满好奇的眼睛,见我醒来,他立刻笑道:“你的情况雪妮已经跟我说了,象这种失忆症我职业生涯中还很少遇到,所以很感兴趣,来,让我先给你的头部做个磁共振,看看你头部有没有受过外伤,许多失忆症都是由外伤引起。”
我在一个白衣少女――――斯特大夫告诉我那是护士――――引导下,来到一间有着巨大机器的房间,房间中央有一张奇怪的金属床,我在那护士的指点下躺上去,然后那床就动了起来,把我送入一个金属的壳子中,不一会儿再重新把我送了出来,护士小姐便告诉我已经检查完毕。
我在护士的指点下来到外间,见斯特大夫正对着一个小窗口发呆,从绮丹韵那儿我已知道这叫电脑屏幕,只见那上面有一个彩色的图案在不断变换着角度,那图案看起来有些象一个骷髅头。
“我现在对你的检查结果无法作出准确的判断。”斯特大夫抱着一只手,指着屏幕上那个骷髅头饶有兴致地对我说,“从你头部的扫描中我没有发现任何外伤,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是什么?”我淡然问,有过太多奇怪的经历,我已经不为任何稀奇古怪的事物动心,哪怕它就出现在我头上。
“你看这里,还有这里,”斯特大夫指点着屏幕上的骷髅头,完全不理会我看不看得懂,“你做过整容手术,虽然现今这时代,做整容就跟以前割盲肠一样平常,我太太就做过三次,本来没什么好奇怪,但你这整容手术与旁人完全不同,旁人的整容手术都是要把自己的脸整得漂亮好看,但你却不是,看看你这鼻子,还有你这颧骨。”
斯特大夫指点着骷髅头的鼻子和颧骨部分,我俯下身凑近些,却还是看不出有什么奇怪。或者觉得所有一切都很奇怪。
“你的鼻子原本高挺笔直,”斯特大夫兴致勃勃地说,“通过手术却变得低矮扁平,还有你的颧骨,原本也有些高耸,却被磨平下来,甚至连眉骨也都被磨去了棱角。”
“不会吧?”我摸摸自己的脸,苦笑着问:“我整张脸都被人动过,自己却一点不记得?”
“你要不相信只需看看自己耳朵后面,那里一定能找到手术的刀口。”斯特大夫说着指指对面的镜子,我疑惑地来到镜子前,正为看不见自己的耳朵背面发愁,护士已识趣地在我身后竖起了另一面镜子,我转动着头,立刻就从镜子中看到了耳朵后那道淡淡的伤痕,两边都有。
“这是怎么回事?”我摸着那伤痕,无助地喃喃自问。
“这是整容手术留下的伤痕,”斯特大夫在我身后比划着解释,“从这儿割开皮肤,揭起整个面皮,然后对皮下的骨骼做精细的雕琢研磨,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复杂的整容手术。”
“这是为何?”想着自己整张面皮被人揭起来,我只觉得嗓子发干,牙根发酸,嘴里发苦,甚至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你看看你现在的容貌,不知你有何看法?”斯特指着镜子中的我,饶有兴致地问。
我仔细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然后苦笑道:“没有,我觉得自己相貌十分平常,甚至没有任何特点,就象任何普通的东方人一样。”
“没错!”斯特大夫立刻兴奋地鼓掌道,“你原本高挺的鼻子、棱角分明的颧骨和眉骨都被磨平,你的容貌就少了引人注意的特点,使人很难记住你的长相,稍不留神你就消失在人群中,我敢肯定这正是你整容手术的目的,让你面目模糊起来,让你完全不引人注意!”
我摸着自己的脸,声音更加滞涩:“为什么会这样?”
“你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斯特大夫从镜子中紧盯着我的眼睛,见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轻叹道,“就我所知,通常有一种人最不希望为人注意,要尽量伪装得越平常越好。”
“什么人?”
“秘密特工!或者叫间谍!”
秘密特工?间谍?我心中一动,正想争辩,斯特大夫已回身敲动显示我头颅图案的电脑键盘,屏幕上的图案立刻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体形象,斯特大夫操作着机器,头也不会地说:“我方才还对你全身做了扫描,你的肌肉结实匀称,骨骼粗壮,显然是长期进行着大运动量的活动,从肌肉和骨骼的比例,以及手脚上的老茧,我敢肯定是系统的格斗训练。”
“就算我进行过格斗训练,也不能说明我就是秘密特工啊,”我立刻反驳道,“绮丹韵不也精擅擒拿格斗,完全不在我之下。”
“绮丹韵是谁?”斯特楞了一下,我奇怪地反问:“不就是你侄女吗?”
“原来你是说雪妮,”斯特大夫恍然大悟,“现在那游戏闹得人经常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你可知道雪妮原来的身份?”
见我茫然摇头,斯特大夫有些骄傲地说:“雪妮的父亲曾经是全国格斗冠军,所以雪妮从小就接受过严格的格斗训练,不到二十岁就取得了空手道黑带资格,在受雇于游戏公司前,雪妮曾就读于全国最知名的加州警校,是警校最优秀的学生。”
“那她为何没有做警察?”我疑惑地问。
斯特大夫丧气地垂下头,颓然道:“就在她毕业前一次实习中,无意间误伤了一名同事,被学校认定为不适合做警察,只好无奈退学,后来才受雇于游戏公司。”
我微微点头,没有想到绮丹韵还有如此复杂的经历,稍一踌躇,我笑问道:“既然精擅擒拿格斗的绮丹韵不是秘密特工,为何斯特大夫却认定我就是秘密特工?”
“除了你脸上奇怪的整容,以及你接受过的系统训练,还有这个!”斯特说着指向电脑屏幕,我注意到他指着的地方,屏幕上那个人体的前胸部位,有一个微小的明亮斑点。
“那是什么?”我更加不解。
“是枪伤,”斯特大夫顾自道,“虽然身上有枪伤不说明任何问题,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对枪伤也会做如此细致的整容和修补手术,如果不是进行磁共振扫描,单从体表根本不能发现这个弹痕,我想所有这些都只是为了掩饰你的身份。”
我解开衣衫摸摸自己前胸,那上面十分光洁,完全看不到什么伤痕,我苦笑道:“不管我过去是什么身份,现在却已完全不记得了。”
“还有你的失忆,”斯特大夫顾自道,“以我的医疗条件完全查不出原因,既没有外伤脑细胞也没有坏死,单从医学角度看你的大脑完全正常。”
我摸摸自己的头,确实从来也没有头痛过,不禁有些疑惑地问:“我失忆,但有些事却自然而然地记起,比如开车,与人搏斗,还有现在使用的语言等等,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倒不奇怪。”斯特大夫笑着说,“失忆分几种,你这是最常见的一种,通常是失去头脑中直接、形象的记忆,但象开车、格斗、语言等不经形象思维的能力,通常却不会丧失,就如同一个人永远也忘不掉他学会的游泳或骑两轮车一样,只要他运动机能正常,这些能力就不会丧失。”
我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斯特大夫又道:“我无法对你的失忆做进一步的诊断,所以建议你去找最好的脑科专家,或许可以通过催眠来帮你恢复记忆,我可以给你推荐莱利教授,他是脑科权威。”
说着斯特大夫把一个小卡片递给我,我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帕特·莱利教授,宾城医学院脑科研究所。
“说一句话!”斯特大夫突然对我说,“随便说一句你想到的话。”
“什么?”
“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然后随便说一句话或一个词。”斯特大夫殷切地盯着我,我依言闭上双眼,慢慢屏绝一切杂念,跟着,我梦呓般喃喃念出了一串数字:“4-7-7-2-5-8-1-2。”
我睁开眼时,斯特大夫已草草地记下了那些数字,然后把那张纸条递给我说:“记住这个数字,一定跟你有莫大的关系,是你记忆深处最重要的东西,对弄明白你的身份一定有莫大的帮助!”
我接过纸条,来回读着上面那些数字,心中却联想不起任何东西,这数字既不象生日也不象什么号码,我只好把纸条塞入衣兜,放弃了毫无作为的回想。
“嗨!你们进行得怎么样了?”绮丹韵突然睡眼惺忪地进来,“昨夜我总算睡了个好觉,一醒来就想知道叔叔的检查结果,希望早一点知道这白痴到底是什么人。”
我苦笑道:“你叔叔说我是一名秘密特工,我却找不到一点证据来反驳。”
绮丹韵睁大了双眼,却又点头道:“不奇怪,要说你是外星人我都不会感到太意外。”
我刚要反讥相讽,外面突然传来一声问讯:“斯特大夫在家吗?”
绮丹韵从窗帘缝隙中一看,眼中立即闪出一丝惊喜,跟着却又脸色微变,似乎有些有些踌躇和犹豫,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外面是一个高大英俊的警察,正对着这边亮着灯的窗口高喊,斯特大夫对我们摆摆手,然后出去打开了大门,只听那警察的声音隐约传来:“大夫,我刚接到上面的命令,你侄女雪妮正被秘密通缉,如果你有她的消息,请赶紧通知我。”
“好的!”斯特大夫不冷不热地答应着,一副拒客的模样,那警察却不走开,反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我连忙拉起绮丹韵悄声说:“咱们得赶紧走!”
我们就从后门来到外面的大街,不一会儿,我已驾着一辆新的小车离开了那个小镇,直到车子出得小镇,一旁的绮丹韵才悠然道:“你不用紧张,那警察是我小时候的哥们,不然咱们哪会这么容易脱身?”
我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舒服的感觉,不禁猛踩油门,小车在飞驰,身旁,绮丹韵突然问:“下一步你打算去哪里?”
“去宾城!”我淡淡道,“去找帕特·莱利教授,无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都希望自己早一点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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