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是我第一次下山除魔卫道，第一次，我就动摇了。”
“玄震师兄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神色狰狞，竟然……竟然血洗了那个村子。”
“我永远都忘不了，他们绝望的呼喊，苦苦的哀求，他们不过是一群无辜的普通人，只是因为亲人无心加入魔教，便遭此横祸，甚至连老人和孩子都不能幸免。”
“他们最小的，不过刚刚出生，最老的，已经行将就木，就算真的是罪不可赦的邪魔，也不该如此残忍的赶尽杀绝，更何况他们不过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啊。”
“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他们，梦到那些死在我身边的无辜的人，虽然我没有动手，但我也没有出手阻止，如果我出手相阻的话，至少……至少可以救下来几人，可是我什么也没做。”
“我的双手，已经沾上了血腥，我们这些正道门人，高喊着替天行道的卫道之士，其实才是真正双手沾满了血腥的恶魔，修行着天道仁和，却肆意残杀那些被我们一厢情愿认定为是恶魔的人。”
“我们这样的人，已经入魔，谈何修道，谈何修仙。”
玄天脸上满是落寞，说道激动处，已是泪流满面，慕容晴雪第一次看到一向从而温和的玄天这般神色，又是担心又是害怕，紧紧的抱着玄天，内心早已乱成了一片。
“为什么师父说的，和其他人说的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师父要说自己才是恶魔。”
“到底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慕容晴雪的心里，乱成了一锅粥，生平第一次，对修行产生了一丝失望。
“只是这些话，和掌门，和师兄弟们却是说不清，也是说不得的。”玄天语气越发的落寞，脸上满是沧桑之色，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岁月。
“正魔两道的修行之士其实都一样，不知道自己为何修行，不知道自己修行为何，掌握了超越凡人的力量却更加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我们都一样，都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可怜人。”
“师父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这条修不成仙的仙路，去凡人的世界里做一个普通人。”
玄天眼中满是苦涩，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可惜入了玉霄宫山门，一切都难以回头，我时常后悔，没有将你送给一个普通人家，而是带你走上了这样一条并不美好的道路。”
慕容晴雪紧紧的抓住玄天的衣角，怯生生的望着他，小声的说道：“和师父在一起，小雪从来没有后悔过。”
玄天怜爱的抱起她，说道：“小雪很乖，师父想保护你一生天真无邪，可是只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慕容晴雪望着玄天，忽然觉得他离自己好遥远，虽然近在咫尺，却好像离着天涯海角一样。
“不要，师父不要丢下小雪，小雪一个人会害怕，小雪会乖乖听话的，师父不要离开我。”慕容晴雪像是预感到什么一样，哭喊的，死死的抓住玄天的衣衫，害怕他下一刻就从自己身边离开。
玄天抱起慕容晴雪，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然展颜一笑，笑容是那样的温暖。
“师父永远喜欢小雪。”
慕容晴雪忽然感到头脑一阵昏沉，迷迷糊糊的软倒下去。
“我的命运，早已由不得我自己做主，但我仍要最后一搏，不求解脱，但一定要为那无数枉死的冤魂问上一问。”
“小雪，师父最后一次……”
慕容晴雪没有听完整，便失去了知觉。
“师父，不要离开我。”慕容晴雪梦呓着，不断的重复这句话。
她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梦里，自己一个人游荡在空空荡荡的人世间，周围的人，面色冷漠，毫不停歇的从她身边川流而过，她像是空气一般，被这个世界忽略，谁也不认识自己，自己也谁都不认识，她的心头感到一阵阵尖锐空茫的恐惧。
“师父，不要离开我。”慕容晴雪尖叫着从噩梦中醒来。
再次醒来时，日光倾城，玄天孤身立在断崖前，冷漠的看着慕容晴雪，淡淡的说道：“她再也不是我的弟子，玄天一生独来独往，不需要如此羁绊，今日便将她逐出我门下。”
慕容晴雪呆呆的望着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的玄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之前还满是温柔的师父忽然变得如此冷酷，如此陌生。
玄天面无表情，淡淡的看了一眼慕容晴雪，冷漠的说道：“玄空师兄，以后她就是你门下弟子，与我再也没有丝毫关联。”
慕容晴雪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身边，不仅站着玄空，门中长老，尽数都来到了往日荒无人烟的栖云峰。
玄天孤身一人站在断崖前，与往日的师兄弟们对峙，面对神色不一的玉霄宫长老，玄天的神色，竟是如此的桀骜。
似是看破了一切，再也没有了丝毫畏惧和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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