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兴一摆手,摇头叹道,“这世上的事,最怕较真的人!你既然如此执着,我还能说什么呢?唉,我终于看出来了,王肥兄弟,你的确有神医的潜质!”
王肥也摇了摇头,诚恳的说道,“我还差得太远,绝对配不上神医的称号。”
赵德兴点点头,“你有此觉悟也算是殊为难得,早点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动刀的所有准备事项,我都安排下去了,你大胆割瘤就是了。”
王肥颇为感动,又是长长的作揖,“大掌柜,多谢你了!”
“都是仁和堂的兄弟,有什么好客气的,我也想看看,你还能带来何种惊喜。”
第二日,仁和堂大门口早早围上了一大堆闲人,其中还有新昌坊其它医馆的医生,挤在门口跟看门的伙计攀起交情,想进去观摩观摩,都遭到婉拒。
王肥此时静坐在内室的一个房间里,身边站着赵德兴和那个中年男子,长瘤的女子静静地躺在房中间的床上,紧闭双目。
这房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酒味,赵德兴在一旁缩了缩鼻子,他从不饮酒,问到这种刺鼻的味道,感到十分不自在。不过他心情却很好,昨晚上,他根据王肥的要求,连夜叫人收拾出了一间屋子,又买回十几坛陈年二锅头,在屋内上上下下撒了个遍。
他自然明白,这是用二锅头给房间消毒呐!虽然这种消毒的方法,跟败家子差不多。不过,这个王肥看来还知道些深浅!不禁对他多了几分信心。
“这张字据已经签了小女和我的名字,按了手印,赵掌柜是证人,您放心割瘤吧!即使出了人命,也和您无干!”男子恭声说着,颤抖着递来一张纸条。
王肥看也不看字据,慢条斯理的说道,“谁说会出人命,我既然敢动手,自然有一定的把握!”
榻上的女子突然睁开眼睛,问了句,“医生,我真的有机会活命?”
王肥端起桌几上的一碗汤药,递上前,沉声道,“喝了它,好好睡一觉,等你梦醒的时候,你脸上的瘤就不在了!”
女子凝视了王肥一眼,点点头,接过汤药,一饮而尽,然后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赵德兴暗赞了声,王肥看似痴呆,没想到也懂攻心之术,寥寥几句话,就给这个女子增了不少信心,呆会动起刀来,肯定也会顺畅些。
王肥面无表情的坐回桌几旁,从怀里掏出黑铁匕首,又取出一壶二锅头,反复的在匕首刃上淋来淋去。这把匕首曾插入他的肚皮里,又曾经削断粟特杀手的短剑,虽然看相平淡无奇,端的是锋利无双。
赵德兴和那个中年男子心中则是七上八下,均想,这个丑大胖子哪里像个医生,倒神似一个杀猪卖肉的屠夫,到底有谱没谱?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王肥起身,吸了口气,对着中年男子说道,“你去门口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又对着赵德兴说道,“赵掌柜,呆会有劳你了!”
榻上的女子已经沉沉睡了过去,她喝的麻沸散里,王肥用了两倍的药量,足够让她睡上几个时辰。
王肥取出几枚银针,迅疾的深插在人迎穴、四白穴、迎香穴等位置。赵德兴暗暗吃惊,人体头部的穴位,个个都至关紧要,寻常不敢轻碰。王肥这一手,简直是在走钢丝啊,虽然起到阻血的作用,可是,稍有差池,这个女子也就完了。
扎针完毕,王肥的匕首轻轻一动,那颗拳头大的瘤块,就此离开了女子的脸,到了王肥的手里。
赵德兴心里怦怦直跳,没想到这么顺利,伤口连预想的血喷都没出现,仅仅涌了些殷红出来。他欢天喜地,准备给伤口做包扎。王肥却阻止了他,顺手拿了团棉花,洗掉伤口的血。
“现在包扎正是时候?你磨叽什么?”
“瘤块还没割尽!”王肥指了指,“瘤块长到皮肉里面去了,不割干净了,以后还会再长。”
说着,王肥用匕首在伤口处划出一个十字,将创面拉大,接着,他灵巧的划动匕首,一点一点的割肉,如同绣花一般,细致得不能再细致。
赵德兴看的心惊,又完全不懂,忍不住问道,“你在割的也是瘤块么?藏在肉里也认得出来。”
王肥点点头,手里的活一刻未停,口中却兀自说道,“青囊书里记载过这类良性瘤块的特征,只有切割干净,以后才不会再长出来。”
他的手法极细腻,那把匕首也是削肉如泥,只看到手下血肉翻飞,不停地有肉块被摔落在病榻旁的盆里。赵德兴在一旁观摩得眼花缭乱,越看越是惊叹,忍不住又问,“王肥兄弟,你削肉的手法比菜市口的张屠夫还要熟练,到底是怎么练出来?”
“削木头!”
王肥面无表情,眼前的血肉模糊跟那日阉割鱼朝恩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只是,他虽然研读了“青囊书”里关于良性瘤块的描述,实际切割起来依旧没谱,他琢磨着反正割也是割了,索性彻底弄干净。
于是,下刀更狠了,所有疑似瘤块的皮肉全部割掉。本来瘤块只在左脸腮帮底下,切下瘤块后剩下一个鸡蛋大小的伤口,在他一番削割之后,大半个腮帮子都掉了一块肉,有些地方深可见骨,血肉模糊。
赵德兴一颗心又提起来,心中暗骂道:这个混账王肥,割肉割上瘾了么,把女子的左脸就这么毁掉了,以后让她出门见不见人?
终于,王肥割完收刀,又取出一根绣花针,飞快的缝合裂开的皮肉。针和线昨晚就准备好了,在二锅头里泡了一宿。
女子脸上裂开的皮肉乱七八糟不成规则,丝线仅仅缝了个大概,王肥便收手了,随即收走阻血的银针,创口立刻涌出大量的血的,顺着女子的脸面流到床板上,染红了大片的棉垫。女子在昏迷中梦呓了一声,大概是有所感觉了。
赵德兴在一旁呆呆的站着,脑里飞快的计算,从扎针到动刀再到缝合,整个过程,约莫不超过一刻钟,这王肥的手可真快啊,换了谁,恐怕也不会有这样的手艺……
王肥瞥了他一眼,喊了声,“赵掌柜!”
赵德兴立刻会意过来,赶紧从备好的药盆里取出一张薄薄的黏糊面巾,敷在女子的疮面上,一连敷上三张。接着又从另外一个药盆里挖出一捧散发异香的漆黑药泥,涂在面巾上,涂匀了,然后才用棉纱就疮口包裹起来。
整个过程完毕后,赵德兴才深舒一口气。他这辈子救人无数,还从没今日这么紧张过,后背上早已汗透了。
刚才的疗伤方法也颇为讲究,那些黏糊的面巾,实际上纯粹由药物制成,主要成分是西域特产的血竭,用来止血最为有效,女子的伤口过大,所以用上三张。而药盆里的药泥,则是仁和堂独门秘方,对治疗刀伤极有神效。
眼下,那个女子还在昏迷中,生死未卜。
然而,赵德兴隐隐感觉到,这一次,王肥又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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