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躺了一个上午,我意识到,在床上躺着是最无聊的一件事情,这与我以前得出的结论是大相径庭的。以前我以为:能在床上躺一辈子是最奢侈的一件事情,每个星期一到星期五的早晨,我都会萌生当一个植物人的想法。
中午,我实在不能忍受这种无所事事了,我跟妈妈说:“妈妈,您能给我买本书看吗?”
妈妈微笑着问:“什么书啊?”我感觉妈妈的微笑比蒙娜丽莎的微笑更加美丽,可惜我不是达·芬奇,描绘不出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不过即使我是达·芬奇也将无能为力,因为我的右手还是坏的,我是一个天生的右撇子。
我回答说:“钱钟书的《围城》。”
妈妈说你在这等着啊,别乱跑,我去给你买去。
如果这是在以前,妈妈前脚一走,我后脚就开溜了,到医院各部门视察视察,关心一下人民的疾苦,尤其是精神病科,在我心中一直是一个谜,是我的七年之痒,总想去挠一挠。今天我立志要做一个好孩子,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外边的风景。窗外是闹市区,车如流水马如龙,几个小孩子在人行道上打打闹闹,好不快活。我想起了年幼的我,那时候无忧无虑,过的是乌托邦的生活。现在虽然只有初一,在大人的眼中,还是小孩子,可却不得不承受头破血流胳膊断的痛苦,那些人怎么这么狠啊?连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我又想看维克多·雨果的《悲惨世界》了,但是妈妈已经很累了,不能再麻烦她了。
我感觉医院就是一座围城,围城外面就是一片艳阳天。本来今天我是要和静一起出去的,但是为了她哥哥,我失去了这次机会。
“买回来了,孩子。”妈妈亲切地跟我说,手里拿着一本《围城》,连书的颜色都是白色的,我今天算是跟白色飙上了。
《围城》是静最喜欢的一本书,现在看这本书我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我把书放在床头柜上,迫不及待的用左手翻开了书的第一页,这时我对文学的渴求已经无比强烈,人只有在无聊的时候才能沉下心读几本书的。然而生活捉弄了我,第一页是扉页,空白的。我翻开第二页,突然感觉门口有人走进来了,抬头一看,是宁,我说:“你怎么又来了啊?”还没等宁回答,又一个人走了进来,是静,手里拿着一个果篮,遗憾的是送果篮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我跟妈妈说:“妈妈,这就是静。”
“阿姨好。”静甜甜地叫道,妈妈回笑,通情达理地走出病房,说:“我出去买张报纸去。”
静坐到我床前,说:“我哥都跟我说了,这次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躺在这里的就是我哥了。”
我说如果是你哥躺在这里,我们今天的约会还照常吗?
静喜笑颜开:“谁和你约会啊,你可不要自作多情,只是例行的接头而已。”
我说哪个少男不多情,那个少女不怀春?
静说我就不怀春,宁说我就不多情,一唱一和配合的比卡彭特兄妹都娴熟。
我说您们两兄妹真是妖精。
“看什么书啊,《围城》?”静拿起了床头柜上的《围城》扫了一眼,“你不是看过了吗?”
“温故知新,韦编三绝,你听说过吗?”我绞辩道。
“那这次又有什么新结论啊?”静问我,显然还记得我几天前得出的谬论。
“这个,我觉得吧,医院就是一个围城。”我信口雌黄。
静笑着说:“你们走进来的人想出去,我们在外面的人未必想进来啊?”
宁在一旁看不下去了,说:“你就别欺负峰了,好歹人家也算个半残废,你不是进来了吗?”
静止住了笑容,说:“都是你害的,峰才这样的。”我似乎看见静的眼睛湿润了,但又不敢肯定,因为静的眼睛总是这么水汪汪的,像漓江的水一样清澈透明。
我说:“静,这件事不能怪你哥,他们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
宁在一旁依然耿耿于怀,义愤填膺地说:“兄弟,此仇不报非君子,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你还想着报仇啊?”静流露出吃惊的表情,继而问我:“你也这么想吗?”
我引经据典,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我们从今天起就卧薪尝胆,闻鸡起舞,休养生息,韬光养略,修身养性,养精蓄锐,我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静巾帼不让须眉,也旁征博引:“我觉得你说得还不够,你们还应该娇生惯养,养尊处优,养虎遗患,姑息养奸。”
宁在一旁不干了,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欺负我没文化?说这么多“养”你们烦不烦啊?我觉得男人一辈子只要能养好自己的老婆就足够了。”
我说不,等我妈老了,我还要养我妈,来报答她的养育之恩。
突然大家都沉默了,我看着窗外,一切如故,不知道妈妈买到报纸了没有。
我打破了沉默:“宁,我不是让你替我保密吗?”
宁做一脸无辜状:“不是我泄的密,是我妹妹自己知道的。”
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静轻声问我:“你喝水吗?”
我说不了,谢谢,到底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静嫣然一笑,说:“我实在不敢过于相信中国邮政,毕竟是垄断行业,还是卖家市场,怕你没收到那封信,于是昨天晚上我偷偷从我哥的电话本里窃取了你家的电话号码。可是给你家打了一晚上电话,一直没人接。今天早上我又打,还是没人。我觉得有点蹊跷,就问我哥,”说着静瞟了一眼宁,“可是我哥一会儿说他也不知道,一会儿又说你们全家回老家了,我就看出问题来了。”
我说那你也不可能知道我在医院啊,难道我的老家在医院?其实我的老家就是在医院,因为我是在医院诞生的。
静又看了看宁,宁双手一摊,说:“真的不怪我,天地良心。”
我说你们两个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啊。
静笑了笑,继续道:“我知道我哥哥有每天记日记的习惯,就趁他不备偷看了他的日记,才知道了这个秘密。真的不怪我哥。”
我说原来如此,静你怎么能这样呢,偷看别人日记是不对的。
静不知悔改,继续说道:“我还在我哥哥的日记里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你想知道吗?”静朝我眨了眨眼睛,我发现她的眼睛也会说话,视图用眼睛和她交流,却发现这是需要天赋的,我的眼睛太不争气了,是个哑巴。
“你敢说?”宁暴起,脸色发青,静吐一吐舌头,嘀咕道:“我只是开开玩笑,你何必那么认真啊。”
宁的举动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说是什么秘密啊?
宁没好气的说:“没什么,我们走吧!”说完就挎起了静的胳膊,静边走边说:“那你好好养伤,我给你打电话啊。”
我说好,宁拉着静匆匆地走了,嘴里念念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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