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ument.write('「很不错的出场方式。」剑傲笑道,同时吸引了晕头转向的付丧注意。
「这里是┅┅?」
那一摔终於让她将现实与梦魇分开,付丧迷蒙著确认环境一圈,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回忆冲击,推古街的一切,好像走马灯似地掠过她脑海,魂封、魂占、镰鼬狰狞的笑容,盘旋著搅动她的判断和视觉。无法将眼前的情境与那片混乱连接,付丧的目光从稣亚和剑傲身上划过,很快又回到那唯一能令她安心的目标∶
「叔叔!」
三步并两步地奔回茅草堆前,付丧险些儿被式服落下的缓带绊倒,笨拙地爬起身来,小指颤抖地抚过妖狐昏迷的金色面容,眉间霎时凝满忧心,细唇一抿,险些又要哭出声来。
「那只笨狐狸没事,只是伤後乏力,又给那什麽「卜巫」的怪仪式噬去了太多精神,才会昏迷不醒。反正这狐狸活了将近千年,命一定比橡皮还轫。」语气纵然不屑,稣亚修长的五指却安慰地搭上付丧肩头,
「与其替他担心,不如为奶自己。」居高临下,女孩看不见他别扭中夹有怜悯的神情,只以迷惘的眼望向那黑发披肩的修长身影。
「┅┅我记得你,」女孩停顿半秒,喃喃开口∶
「你是在茶馆子里表演球和纸牌的那个人┅┅也是救了我和叔叔的人。」
「你记得咒缚後的事情?」稣亚显然有些惊讶。
「记得,付丧记得所有的细节,叔叔怎麽带我离开,怎麽遇上邪马台姊姊多次攻击,还有我和叔叔一路逃回天照城,在茶馆里休息,遇上突袭的事情。最後一次记忆是满天的纸鹤,好多好多,玉藻前的血喷在付丧身上,付丧好担心┅┅再醒来时,就是叔叔被苦无射中的模样。」
她稚气地一叹,这麽轻描淡写的几句叙述,稣亚却明白,这之中的艰苦远非外人所能触及,而这小小一双肩竟要承载如此折磨,他的神色不由得添了些怜惜。
「这位伯伯是┅┅?」秀目流转,付丧脱口而出的称呼却让剑傲一跌,如果九百多岁的妖怪叫作叔叔,那麽自己又该算什麽?
「付丧没有见过他┅┅」
「喔,他是我的奴隶,随侍在我身旁,听候差谴。」那知连称谓都未及澄清,搭档已自动替他作起错误的引见,为报追逐战以来数箭之仇,稣亚的表现只能用「极恶劣」三字形容。
「对,我是他的奴仆,在下这主子任性得很,水准又差,动不动就生气,谁也管束不了他,服侍这主人是种酷刑。」剑傲也不否认,自嘲是嘲人的第一步,他深深懂得这个道理。
「服侍任性的主人┅┅是很麻烦的事情罢。」付丧垂下眉,低声说道。
以剑傲的聪颖机敏,当然听得出付丧话外有话,意不在提他与稣亚的关系,而是投射自己,「那倒不一定,」他雅然一笑∶
「任性的主人麻烦是麻烦,然而若是你┅┅明白她的任性,麻烦也未尝不是一种享受。」
这话让稣亚和付丧同时一愣,猜不透剑傲是单纯安慰这女孩,还是顺手影射了自己,抑或是其他更久远的记忆,因为他的语气是如此缈远,在那种语气下,自己一切惊涛骇浪的经历顿时都显得微不足道。付丧则是乾脆地笑了,剑傲的话显然成功搏得她好感,连稣亚都感觉到他和女孩的知心度霎时窜升∶
「明白她的任性吗?┅┅」
回望一眼妖狐,付丧的神情染色起来,道歉和感激,眷恋和些微怨怼┅┅剑傲从未在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身上,看到如此复杂的情绪。
「对了,镰鼬叔叔他们┅┅」
转回眼来,正要再寻些问题,手背的暖意却让付丧惊得低下头来,却见另一双比自己还小的手掌,不知何时已覆盖上来,带点怯懦地在她的手背上来回轻拂。顺著那双手往上瞧,映入眼帘的却是小镰鼬浅藏於面具下,那怕生而含泪的眼眸。
付丧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神色微讶∶「镰鼬一族的三子┅┅他怎麽也在这儿?」
稣亚冷哼一声,「这还用说,当然是给某位大叔绑┅┅」
「镰鼬当时欲伤害妖狐大人,在下不得已,只得出此下策,将他暂时也请了过来,」剑傲迅速打断搭档的实话,转寰它的型式∶
「付丧大人尽可放心,一但此间事情结束,在下会原封不动地将他送回去的。」
「那就好了。付丧很喜欢镰鼬家的三子,他是未完成人形的小妖怪,没有说话能力,总是给他哥哥们欺负,付丧看著可怜,但也没有办法。」她突地叹了口气,超越她年龄的沉重,凝视榻上的妖狐∶
「付丧没有办法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小镰鼬始终没将手放开,不知是寻求安慰亦或其他,体察到百鬼继主的无奈,镰鼬的幼子将双掌握得更紧,头一垂,侧脸靠上膝去,无法以言语表意,小镰鼬在付丧怀里呜咽几声,音质柔和而卑微,仰脸望进了付丧的心底。
「你是在和付丧┅┅道歉吗?」
似乎能依据眼神互相沟通,同样生於天照的百鬼自有其千年培养的默契,不需言传,就能让百鬼的继主读懂这份无声的歉意。於是她也伸出手来,四只大小相仿的手掌叠在一起,稣亚从中看见了一份人性的初始,即便是在尔虞我诈的百鬼门,他的力道也丝毫不减半分。
小镰鼬颔了颔首,忽地以笨拙的五指拿下面具,面具下是张削瘦稚嫩的脸庞,两只眼睛充满泪水,低下头时水珠成串染湿付丧的膝头。付丧知道,对百鬼任何妖怪来说,在谁面前取下面具,代表的就是对他的臣服与效忠,镰鼬一族向来只在族长面前以真面目相示,这是付丧头一回看见他的面容。
「你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付丧摇摇头,望了一眼熟睡的妖狐∶
「也不是你哥哥们的错,不是那位大哥哥的错,更不是邪马台姊姊的错┅┅付丧现在知道了,人在这个世界上必定要经历些困难的事,於是我们才会长大。如果每件事情都去怪罪别人,就永远也不会了解自己。」
付丧抬头,稣亚惊讶的发现到,这女孩身上的血液并非白流,言语举止间虽稍嫌青涩,却自有一股洒脱,那是妖狐的顺从、镰鼬的霸道所不及。或许自古以来白姬就是这样的女子,传说将她的性情变得阴森,真正的雪女该是早已看破世俗,早已明了世情冷暖的哀伤。
似乎也感受到女孩的威仪,小镰鼬纵使无法了解语意,单膝在付丧面前轻轻点地,伏下身去,这是朝拜主人的礼仪,也代表著敬意。剑傲坦然一笑,轻甩外褂,竟也有样学样,以行动表示最诚挚的歉意∶
「之前一时权宜,对小姐以及贵门的小朋友多有冒犯,还请大人能够见谅。」
付丧对这意外的礼数显然吃惊,不习惯这种形式,她忙不迭地跳下草堆,一手一个,将镰鼬和剑傲笨拙地拉了起来,脸上娇嗔之色并现∶
「付丧都说了,谁也不能怪谁,你们要是敢再跟付丧道歉,付丧就要生气了。」
「大人能够谅解,那是再好不过,在下就先谢过了。」不动声色地移开付丧滑腻的五指,剑傲再次躬身微笑道。稣亚却颇不以为然,插口道∶「这家伙那里值得原谅了?奶起码先踹他两脚再原谅,以免未来後悔莫及。」幸好稣亚说的是耶语,付丧无法理解,否则剑傲还真怕自己的形象会被搭档毁蚀殆尽。
缓缓起身,剑傲在付丧面前一个侧转,腰间擦过草榻,只听啪哒一声,一样事物滚落茅草漫布的榻上,似乎承有重物,布包深陷入草堆中,就落在女孩身侧。
「伯伯,你东西掉了,」
毕竟是孩子心性,付丧注意到剑傲掉的东西,即刻伸手探察,刚好和剑傲转身的目光对上。女孩也不客气,索性在他身边跪坐下来,明亮的眼睛紧盯著他∶
「我可以看吗?」
或许是使性子惯了,虽然记得礼貌的询问,付丧的手早已自行解下那脏兮兮的布包,在剑傲来得及回应前摊了开来。
「无所谓,反正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物。」
稣亚闻言倒是意外,连名字都不愿意坦承见告的神秘搭档,竟然会如此乾脆地公开私密物品,他报以怪异的眼光,却被剑傲以微笑躲开。
早在得到应允之前,女孩已用那双眼睛快速扫射起布包里的一景一物。果然如它的外观,布包里的事物在常人来讲不是垃圾就是便宜货,而且大多年代久远,虽看得出经过拥有者的精心保养,大多数仍是无力回天。稣亚抬起头,这简直是剑傲的照写,他就像这些古物一般,衰老,沉静,却又有某些舍不得丢弃的部份。
「这是什麽┅┅?」布包里最醒目的自然是那管颜色微黄,长约寸许的竹箫,箫上的竹节殷然,箫身和箫孔被人细细擦拭过而显得洁净光滑,付丧才敢拿在手中,以单眼凝视它内部。剑傲以微笑看著她,轻声道∶
「这是上皇的古老乐器,箫,属於管乐,有好几种形制,这是其中的小箫。萧的声音很好听的,时而清亮,时而低浑;音色婉转多变,内涵温润潇洒,和古琴一般,被古老的上皇文人视为修身养性的尚品。我倒没有这种细胞,一直以来都是吹著玩的。」
「像你这种人竟也会玩音乐,真是让我讶异。」稣亚半带讽刺半带玩笑地冷笑道。
「是啊,我也好讶异,」剑傲苦笑摊手,加入自嘲∶
「当初为了句我崇拜的诗,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xiao而踏上这条不归路,千方百计央人教我,学了之後才发觉音乐真是炼狱,相信我,当我发现自己缠满绷带的手指竟能从这根竹子里逼出正确的宫商角徵羽时,感动的差点落下生平第一串眼泪┅┅以後就是给我整座皇禁城,我也不愿再伸指碰一碰其他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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