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果然是个白痴!”某人终于大发雷霆,“明明知道收钱的不是我,还把我抓起来!你又要说证据,是不是?证据,证据算什么?复清学院魔法楼是谁弄倒的,谁都知道!我,我一个小小的记者,能有这么大能耐?”
“律法是神圣的。”声音很微弱,也很清晰。
“神圣你个头!看看这个!上面可有陛下的印章!”啪的一声,一团黄纸重重地敲在王蜢的头上,又在他腿上弹了弹,最终停在了脚边。
“不用看,我猜得到。”王蜢抬起头,一脚把那团纸踢开,“‘十恶不赦,罪不容诛’……真是多此一举……”他苦笑着摇摇头,忽然转身朝那面粉墙喊道,“你们两个好好想想,现在还有必要亲自动手吗?”
墙上的暗门徐徐拉开,屋中诸人的心也慢慢揪紧;不过出乎梁上某人意料的是,这次来的,居然可以算是他的故人。
躲是躲不掉的……这样正好,新账旧账一齐算了得了……狱中的三年,可不是白呆的……一个淡蓝的光球慢慢在他掌中成形。
他在这里呆了许久,应该知道我在上面;虽然他不清楚我如今的实力,但也应该会有所防备,没理由……还是再等等,那家伙也有些自保之力……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惊异地发现双手已经离开自己的手腕,他的第一感觉居然是空白;随后伴着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他失去了知觉。
“在牢里蹲了三年,居然还不改,给你这么点惩罚,算是便宜你了。”来人中体形较胖的那个先是愤愤不平地朝昏迷不醒的某人踢了两脚,才把目光引向此行真正的目标:“王大人,想好死法了吗?”
“跟宫里的那位抢猎物,谭老板是否太心急了?”王蜢冷冷一笑,仍是只盯着手中的书卷。
“还装什么装,以为你是阿基米德么?”较瘦的那位抢步而出,刀尖已触及王蜢胸膛。
“怎么,汪大人连基本的礼节都不顾了?”王蜢面容陡然转厉,“身为一名太守,居然如此目无上级,忘了公务员培训的第一课吗?”
那汪大人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偏头向那谭老板道:“谭兄,你看这人已经疯了……”刀光一闪,书卷已到了他手中,“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宝贝,能让我们伟大的阿基米德先生临终还爱不释手……人数:二;姓名:谭藏,汪法;触犯律例,圣龙法典(试行)第一百二十条;详情::庚申年七月,谭受命起复清学院魔法楼.时见魔晶石利高,谭遂心动,以劣质石换之,致此楼防魔能力骤降,辛酉年(前面说明是今年)五月,京师大震,楼塌,死者十五;拟判刑罚:死刑;拟执行时间:庚申年六月十七…….六月十七,不就是今天吗?大白痴,你也太YY了……哈哈,笑死我了……”看到这形式颇为正规,却永不可能被执行的判决书,汪大人笑得几乎连刀都拿不稳了。
“还有最后一句。”王蜢的眼中掠过一丝悲哀。
“还有什么好看的?哈哈……也罢……人之将死,就成全了你罢!”好不容易止住了狂笑,汪大人开始接着读:“执行人:索娅……索娅是谁?”
“是我!”伴随这声出谷黄莺般轻叱而来的,是一股冰冷而又圣洁的飓风。
“这么大的雨,我那可爱的花花能回去吗?”琉金的飞檐下,巍峨的红墙边,一位须发皓然的老者皱着眉头叹气。其实叹气的并不止他一个;檐下少说也有十几张苦着的脸;他们一样的锦衣华服,一样的和蔼可亲,还有,一样的满怀心事。
“您老还担心什么?这京城里,谁不知道你家花花出了名的聪明乖巧?可怜我那几盆金琥,它们可不会躲雨……”另一位老者捋捋颌下近尺的黑须,若有若无地发出一声长叹。“算了算了,反正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没时间关照它们了,都是那个黄口小儿惹的祸……”
“罗大人何出此言?”那句话如同磁铁一般,顿时就吸附了十几个。
“嘘,小点声……”那罗大人先是打量了一番四周,方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小儿虽说狼子野心,大逆不道,但能耐还是有一点的。如今他阴谋败露,也是他应得的报应;可……”他又抬头看了看,才接着说下去,“这个烂摊子,还不得我们去打理?前些年他大权独揽,我们可是乐得轻闲,可如今……”他摇了摇头,再也不发一语。
“文大人不会再度出山吗?”一个年少一点的官员不解地问。
“小声点!”罗大人低声叱了一句,才慢慢解释道:“你忘了北边的那位了?文大人一直韬光养晦,就是为了对付那个乱臣贼子。这些琐碎的国事,怎好麻烦他老人家?”他摇摇头走开,“唉,往后的担子重喽……”
“王蜢先生,这位……”伸脚踢踢两具已经不能动弹的躯体,索娅走到吴倚天身前,伸手去探他的脉息。
“哦……是我连累他了……”危机已经平安度过,王蜢却似老了十年,“他的手……你能治好他么?”
“这点小伤还难不倒我……”虽然嘴里说的轻松,但从她微微抖动的双手就可以看出,这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落叶即枯,覆水难收,本是天地至理;要让断肢瞬间重生,除非身具顶尖的神圣系魔法,否则绝难办到。索娅并非神圣系法师,按理该是束手无策才是;但幸好她已经有了准备。
从怀中取出两大块寒冰,索娅默默运行真气,全然不顾一旁王蜢那诧异的目光。
随着水蒸气开始弥漫整个房间,看见那两件东西真实面貌的他,终于明白好友是多么的幸运。
谭藏出手无声无息,索娅虽已早作戒备,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但也许事由天定,那双不幸的手恰好落在屏风之后。
处在顶尖冰系魔法所形成的酷寒中,无论多么活跃的细胞,生命机能都处在最低状态;也只有如此,才能保证接续之后还有痊愈如初的可能。
何况,这位稍显笨拙的医生虽非神圣系法师,但一些简单的神圣系魔法还是可以使用的-----它们的力量虽不足使断肢重生,但用来加速伤口的痊愈倒还绰绰有余。
看见额上微沁香汗的公主面上一片轻松,王蜢也终于如释重负―――老友如今的下场,至少一半要归因于他。
他一直都明白,复清学院魔法楼的倒塌,绝对和这位吴先生无关。
虽然早在儿时,他就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个喜欢摸鱼的小伙伴将来不会是个规规矩矩的君子;但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他还是相信他做不出。
可惜证据如山,它们又都不能说话;律法的神圣,更不能因他个人的看法而受到玷污。
自那之后,他暗暗调查了三年,终于得到了足够的证据。
这也是他拒绝文康好意的原因――――谭藏和司马愤关系密切,自己若是一走了之,此事必将中止,故友的冤情,也再无人能为之化解。
他只是没想到,这两人居然也知道了自身处境的危险,居然铤而走险――――自己的护身武器已经用尽,若非这位公主,这两人可能真的要从此逍遥法外。
但这些都只是命运这条大河里的一朵浪花,不可能改变它的方向。
虽然出生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但幼时的远游早已让自己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行同陌路;那些人也许会看重自己的才华,也许会嫉妒自己的幸运,但绝不会把自己真正看作是他们的一分子。
他们有的热衷无尽的权力,有的追逐虚假的安宁,有的崇尚不世的功绩;但他们都能在窗外的人群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也许自己把一些虚无的东西看得太重了些罢!律法、道德、信仰―――这些也许不是完全必要的―――至少,对大多数人是这样―――怎么了?好像腰被什么撞了一下―――这种火烧的感觉……
他勉力张开嘴,想说些什么;然而那条能够把数千份法律条文倒背如流的舌头,如今却只能一滴滴地滴着鲜血。
面前的案卷开始变得模糊;一滴,两滴……点点的暗红,正无情地抹去原本就支离破碎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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