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孩儿......”
余音未落,惠岸身子一软,瘫倒在了地上,已然再无气息。
灵山宝殿之上,一时静可听针。
老牛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
他正坐在亭中石凳上,和一个黑弱僧人对坐下棋。他执黑,棋势杀伐果断,大开大合,已然将对方杀得九零八落。
“大哥,遁入佛门这么多年了,还是戾气不减当年。”
那黑弱僧人低声道。声音苍老疲惫,带着沉沉暮气。老牛哈哈大笑,抚掌道:“你道谁都能如你一般,真的皈依佛门了,就浑然变了个人似得?”
正要再说,门口匆匆跑来一个侍童,神态张皇,脸色惨白,凑到老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老牛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过了半晌,他才死死盯着那黑弱僧人,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知道,是不是?”
黑弱僧人没有说话,只是身子仿佛更加佝偻了几分。
“你知道我儿......我儿惨死的事情,是也不是?”老牛怒吼一声,一把将石桌掀翻在地,黑白子溅了那僧人一身,又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那僧人仍旧没有开口。
“好,好,好......好你个猴子,好你个斗战胜佛......”老牛缓缓站了起来。坐下的时候还不觉得,如此一站,他身材之高大魁梧,当真仿佛顶天立地一般,“当年你我结义兄弟,后来取经路上,你不念旧情,痛下狠手,将我一家逼来西天灵山,我却不计前嫌,还愿认你这个弟兄,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黑弱僧人终于开口了:“是因为童子得成正果,修行圆觉之故吧。”
“不错!”老牛怒目陡张,戟指喝骂道,“我平天大圣一时妖王,自在逍遥,如今困在佛门之中,嘿嘿,说的好听是皈依,说的难听点,和囚犯有什么区别?可是就算青灯古佛,闲茶野菜,我也忍了,只因我那圣婴孩儿成就正道,我这当爹的,心里头高兴,高兴啊......”
他声音越来越低,脸色也越发狰狞了起来。
“可是如今呢?你告诉我,如今呢!”
他说到恨处,反手一拳,将身后漆红雕柱拦腰打断,那亭子顿时轰然崩塌。满地废墟尘埃之中,他缓缓走了出来,身上的布衣草鞋一件件消逝无踪,铁蹄靴,兽面环甲,骷髅链,大红披风......佛门修行的牛居士不见了,他又变回了那个百年前惊怖天下,纵横无敌的平天大圣大力牛魔王!
牛魔王一挥手,那根伴随他千百年的熟铜兽齿狼牙棒出现在了他的手里,他指着废墟里端坐不动的黑弱僧人,冷冷道:“猴子,也不用演什么挈阔情深的戏码了。百年不见,我还道你今日前来,真的是惦念着我这个兄长......说吧,你来做什么?”
黑弱僧人低声道:“若是劝你莫要替童子报仇,你能答应吗?”
“呸!”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恨意。铁扇公主手持芭蕉扇,出现在了牛魔王的身后,“孙猴子,你还有脸与我夫妇俩说话吗?”
牛魔王猛地一跺脚,这方圆百里的偌大庄园顿时化作虚幻泡影,缓缓消逝。只见那荒郊古树,怪石老鸦,竟是极西的蛮荒之地,漫天黄沙卷起,更见苍凉。他再也不看黑弱僧人一眼,从怀中取出一块通红石头,五指用力,石头顿时化作粉末,飘散空中。
“从此之后,九大圣结义之情,恩断义绝。你我再见,便是生死之敌。”
他仰天长啸一声,空气中一阵扭曲,辟水金睛兽霍然长嘶,从漩涡之中钻了出来。牛魔王跨坐上去,一把拉住铁扇坐在后面,二人一骑须臾消失在了天边尽头。
黑弱僧人仿佛痴了也似,端坐不动,看着二人远去背影,久久不语。僧袍下的掌心中,握着一块滚烫的通红石头,不知过了多久,眼角流下两行清泪。
牛魔王死了。
死在八百里火焰山的焦土上,胸前被一对兽角贯穿,死前瞪大双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铁扇公主死在他的身边,浑身干枯,皮下再无一丝血肉,仿佛被昆仑山脚下的朔风吹过一般。
凌霄宝殿上,玉帝屏退左右,单独将老君召来。
“陛下可是为了那妖孽之事?”
玉帝脸上露出浓浓忧色,叹道:“正是。如今人间乱象已呈,那妖孽携无边法力,自立称圣,百姓愚昧,莫不顶礼膜拜。如今人间香火,十有八九倒让他享用了去,如此下去,只怕天庭根基就要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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