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混小子!”桑普冲我扬着拳头,我和刚普都笑了。
“小声点,我妈还没睡呢。”
“我爸爸也去开会还没回呢?”
我爬出窗,然后回头小心的扣好。外面只有一弯新月,没有星光,四面乌漆抹黑的。我们顺着熟悉的路走着,一路上没什么人,只偶尔有屋子里渗出昏暗的灯光。我回头看了一下,我的家已经融在背后连绵山丘的黑暗里了,朦胧中只有一抹影子。
“不能再近了,巴彦老师的耳朵很灵的。”
我们在树上爬过去,开会的十几个人坐在村长的院子里,生着篝火围坐着。一棵大树从院外伸出树干直到他们的顶上,的确是偷听的最好地方。但最佳位置已经被人占领了,我们爬上去的时候就发现一个黑影,他转过来把手指立在嘴前,漏进来的火光在他的脸上晃了一下,是疾。
围坐在火堆边上的人都显得很疲倦。长老看了看大家,战了起来:“乌舍尔说的大家都听见了,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老龙口外全是特拉法尼亚的黑七星旗,加利法将军传闻已经战死,我们的狂战士如果现在开拔,首先遇到的就是特拉法尼亚的重围。”
一个巨汉,他看上去比强还要来得粗壮却穿着长老式样的衣服,犹豫了一下说道:“斯旺长老,如果我们不开拔,情况又会怎样呢?”
我第一次听到我们村长的名字,原来叫斯旺。
一旁瘦小的老头接过话头说道:“是啊,我们历年遵从图特蒙斯的召唤,如果今年突然……图特蒙斯与特拉法尼亚打了这么久,胜胜败败,谁又搞得清?我巴古老了,只知道不遵守约定会招来耻笑,不履行诺言会带来厄运。”
这个老头,最瘦小的就是他,但的话可具有相当的杀伤力。连那个巨汉也听得眉头皱了起来,长老的脸上也不好看。
“尊敬的巴古长老,”巴彦向巴古行礼然后说道:“我是萨拉的狂战士老师,我是在冈底斯城会战后退役下来的狂战士,我的老师是您的兄弟铁刺巴由,我记得我的老师说过,战士的训练是为了更好的保存自己,不顾及自己生命的勇敢是一种愚蠢。”
巴古眼中射出精光,嘴上却干巴巴的答道:“哦,你是巴由的徒弟,我想起来了,你是狡狼巴彦,你算是会保存自己的了吧。”
巴彦的脸腾的涨红了,他正准备说什么,那个巨汉拍了拍他的膊头,让他安静下来。
“我与巴彦兄弟并肩作战过,我大考磨可以证明巴彦是值得尊敬的战士。”他大声地说话让大家都安静下来。原来他就是号称最接近盛怒王的狂战士!我和桑普他们兴奋的交换眼神,又很快的转过目光下去。我看见疾的目光也一眨不眨地盯在他的脸上。
“特拉法尼亚的武士,我们一个顶他们十个!这么多年来的交战,我们与特立法尼亚人结下了深仇。我担心一旦我们开拔,怀恨的特拉法尼亚人会放过我们的这里吗?当年冈底斯会战前,木修人帮助图特蒙斯提供情报,特拉法尼亚的骑兵把木修人整个从浪声草原抹除,现在老龙口外飘扬着黑七星旗,难道我们也要接受木修人的命运?!”
他声若洪钟,掷地有声。我对这个号称最接近盛怒王的顶级狂战士的兴趣和敬仰也越来越浓。
他的话引起了众人纷纷交头接耳。一个脸上全是红色花纹的人说道:“大考磨,请接受我立马对你的崇敬。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我们怎么抵抗特拉法尼亚人?我们最终不是要依靠图特蒙斯的军队吗?我们的人太少了,如果我们不响应图特蒙斯的召唤,他们到时又怎会帮助我们?”
我忽然隐隐想到一个问题,这是一切问题的关键,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了。
“特拉法尼亚的骑兵能够开进这里吗?立马,就算开进来也是来一个死一个。”另一个狂战士接过来说道。
“特拉法尼亚不需要骑兵,他们的重步兵开进来一半就得把我们全挤死,玻利。”立马转过来回答说。“你连挥动斧子的地方都找不到。”
大家笑起来,开始加入两人的争论,最终会场变得闹哄哄的,我听见有人以自己为标准研究怎样才能被挤死;有人开始吹嘘盛怒王的故乡特拉法尼亚的军队不敢进入;有人在研究特拉法尼亚的重步兵究竟有多少个而多少个才能挤死我们之类。父亲小声地在跟长老说着什么,后来大考磨也移过来加入他们,我看见大考磨盯着父亲一个劲点头。
斯旺长老站起来,举手示意大家都静下来。
“尊敬的各村长老和光荣的狂战士们,众所周知我们村有一个外乡人志远老师,他曾经是大翰王的忠诚幕僚,现在他在我们村教会我们习字和有用的知识,现在我想请大家听听他的意见。”
父亲站了出来,优雅的向大家行礼。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父亲的身上,连我也感到十分紧张,但父亲淡然自若,神情平静。
我听到下面有人小声地说:“这就是那个东方人吗?听说他有很多奇怪的巫术。”
“是啊,我听说这次也是他提出北方的问题的。”
“看他的样子象是个贵族。”
“喂,安静,听听他怎么说。”
“各位德高望重的村长老和无敌的勇士,我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外乡人,多得众位的照顾,才能在萨拉村安享十二年无忧无虑的光阴。我喜欢这片宁静而又充满活力的地方,所以请允许我为这里的和平奉献出我能做出的努力。据我所知,一百七十年前,图特蒙斯的金顶帝王曼炎士带着他的骑兵席卷黄金大陆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自给自足的方外之地。米洛特人把条纹地毯运到老龙口外,换回自己需要的东西。金顶帝王征服浪声平原的时候,派人来谈判,盛怒王三次击败曼炎士的武士从而定下条约:我们提供狂战士,而他不踏足这片土地,也永不征收这里的赋税。盛怒王是在保障我们自己的安全的前提下,才答应上述条件。在乱世,保证自己的族人繁荣昌盛,享受和平才是真正的首领所为。现在情势变化,战况纷乱不清,作为我们避居山中,要想判断局势的变化,难上加难。但是,我们眼前的事实却很清楚,多年来狂战士一直作为图特蒙斯的军队参加战斗,特拉法尼亚人对我们怀有恨意是不言而喻,战争对于我们的村庄是最直接的威胁。和平,和平!我们最需要的是和平而不是其他。不是为了图特蒙斯也不是为了特拉法尼亚人,只是为了我们,为了我们自己种族的繁衍!所以我认为——”
父亲停顿了一下,环视众人,所有人都静静的等着他的结论。树上的我忽然明白了,那个关键的问题就是自己。无论哪一方面,图特蒙斯是要利用我们的力量,而特拉法尼亚是痛恨我们为图特蒙斯所用,与任何的承诺与任何的荣耀都完全无关。我心中欣喜若狂,恨不得跳下去为我父亲协论一番。但是显然我没有立即跳下去的勇气。
父亲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想必大家也想到了这其中的关键。我的提案是,重建荒废了的老龙口城堡,驻扎狂战士守卫我们自己的领土。特拉法尼亚人的敌人是图特蒙斯,有没有我们的参与,他们都要跟图特蒙斯决战,图特蒙斯的敌人是特拉法尼亚,有没有我们,他们都要夺回浪声平原。特拉法尼亚不会花费太大的精力与不会攻击他的人作战,而图特蒙斯,他们的使者不知道能不能突破特拉法尼亚的重围进来,如果来不了,我们当然不用开拔出去作战,如果真的来了,我们告诉他我们正准备与特拉法尼亚人做战,既然我们已经在作战,难道不算是为图特蒙斯尽忠吗?这就是我的建议,愿听各位指正。”
众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面面相睽。我怀疑他们还半懂不懂。父亲的计策不知道算不算老奸巨滑,我这样想的时候不禁心里一阵好笑,想不到父亲居然会跟这样的修饰格挂上钩。不过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只是不知道别人如何想。
最先发言的是大个子大考磨:“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法子好!这法子好!”
立马第二个:“老师的意思是说,我们守卫老龙口城堡,这个……两边不得罪?”
父亲微笑点头。
立马陷入沉思。
玻利怪叫道:“不用打了?”
大考磨大笑道:“你很想打?你一个人去冲特拉法尼亚的黑七星旗吧。”
“不,不是不用打,而是不出去打。我们要准备对付特拉法尼亚人,以往常的经验,特拉法尼亚人要来,而且最好他们能来。我们守住了老龙口,既保住了我们的村子,也给了图特蒙斯一个姿态。”父亲悠游的说着,好像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什么姿态?”看来这个玻利还真不是一般的傻。
大考磨点点头:“不错,这样图特蒙斯也不能说我们不守约定,没错,我们需要的是和平而不是其他,我要让我们的种族繁衍昌盛!”
听到这句话,许多人的眼光亮了起来。
树上的我的胸中也翻涌起伏,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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