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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二十一章至三十一章(2 / 2)

“臣以为………...”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臣以为,就算贾宝玉确有背违军纪国法之处,然事急从权,无论如此,应该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此人说话一字一句,吐得非常清晰,因此上奏的话中那一下空白中断将犹豫之意突兀得分外明显!

谁也未料到他竟然会如此旗帜鲜明的支持贾宝玉!

连宝玉自己也未料到!

正如谁也未料到雍正在垂询大臣意见时,第二个便寻上了索伦一般.

此人已在朝中任职数十年,因为祖上的余荫,这才能在这中枢之要处占据一席之地.然而他品级虽高,却不掌实权,也因为素来沉默寡言,不为雍正与朝中群臣所重视.在先前雍正唤到他名字之时,连索伦自身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一瞬间,索伦心中一阵心悸的强烈激动!

自己期盼了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临!

他绝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只是因为自知无论人脉,家世,才干都难以同那些位置在他之上的大佬相较,这才蹈光隐晦,自甘平凡!

在那被雍正叫到的短短瞬间思索里,他在彷徨,他的心当中仿佛被燃了一把火后又在浇上一碗冰水,而火却依然熊熊的烤着,水在下面冷冷的冰着。

“是支持,还是反对?”

诚然,在此之前他也不看好贾宝玉这个年纪轻轻,锋芒毕露的初生之犊.可是索伦旋即想到了雍正为何要第二个便找上自己垂询的用意.

很明显,在徐达病重后,雍正似是已听惯了这种对于宝玉的弹劾和中立派的中庸.难道是这位九五至尊想要求变?希望听到一些新的声音!

便是因为这个念头,索伦便一咬牙,豁了上去!

他话一出口,却旋即又有些后悔,因此这相当于是一次巨大的赌博!赌准了雍正的心意,就可能因此而获得雍正的欢心,增添徐达,陈阁老这等强大的盟友!但若是一旦揣摩失误,那么势必受到牵连,政治上陷入难以转圜的尴尬局面,丢官弃职也有极大可能!”

可惜这世间却没有后悔药可卖.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

也没有.

雍正定定的看着索伦,仿佛是在沉思,又仿佛是想看穿索伦心中的真实想法.后者拜伏在地,沉稳得似一块饱经风霜的磨石.然而他的内心却绝对没有表面上那样一般从容,以至于袖中紧攥的手心里,密密层层的都是粘滑的冷汗!

在众人的心中都因为这刻意拖长的沉默而呈现出些微的焦躁的时候,雍正终于将头转向右侧的文官中,微微的颔了颔首.他的这几下头点得极轻.偏偏给人以一种一锤定音的感觉.

一名脸白而长,像一轮细且弯的新月的威严官员站了出来,殿中顿时因为这男子的出列泛起了些须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嘈杂此人便是掌管全国刑狱的刑部尚书季正天,他的出马,无疑是表明了皇帝将此事彻底作出了结的决心!

“原金陵聚贤庄团练使贾宝玉,虽军纪散漫,不甚检点,多有违纪背法之处,然经查证,其大处无亏,杀害鲍将军之说更是查无实据.观其后来能在国家为难之际,挺身而出,力抗外敌,在我八旗子弟中当属难得.恭请圣裁.”

雍正淡淡的环视了殿中群臣片刻,方才开口道:

“朕以为,季卿家的意见还算中肯.”

皇帝都这般开了金口,谁还敢再有异议?

第二部第二十七章直谏

雍正既然已出言表明态度,在此时君权高度集中的年代里,皇帝的一句话便具备无上的权威.还有谁敢上前去触这霉头?六皇子弘兴派系的官员的脸上已露出失望的神色.只有最应当兴奋喜悦的宝玉却眉头微皱,看来凝重非常,反而似对此结果极不满意,心中更为一个悬而未决的难题烦忧.

殿外,

阳光灿烂.暖煦非常.

然而宝玉却仿佛自灵魂深处惕然生出了一种令人战志冻结的刻骨冷冽.

这只因为一名戎装打扮的人.

一名直到他行出以后才惹起他注意的人.

他像一个商贾多过像一个官员.

此人生得白白胖胖,看上去悠悠从容,温和亲切.甚至哪怕不去看他的外表,也可以从那细声轻语里想像出他说话时候那肥肥胖胖,满面笑容模样.

可是宝玉自己却敏锐的觉察得到,自己背上的寒毛都因为此人的出现而一根一根的直竖了起来.他心中迅疾的闪现过了对这男子的评价:

深不可测!

这胖子像是看见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对着宝玉笑逐颜开的道:

“久仰金陵贾兄大名,当真是仰慕至极,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紧接着又跪下正色上奏道:

“皇上,元人虽去,但是其图谋我中原河山的狼子野心绝不会因此而熄灭!臣与臣父均认为,元人死灰复燃,卷土重来的可能性极大.而他们既然在山海一线吃了大亏,很可能选择西北作为突破.贾兄战功卓著,乃是此次大破元军的关键.臣恳请皇上将贾兄派来我西北军中任事,以便朝夕请益,预防万一.”

殿中一片寂静,一时间谁也摸不清楚这胖子的用意,但旋即便有人出来赞成.其中以六皇子弘兴派系之人附和得最起!原来这胖子名叫安明辉,其父安成国也是镇守边疆的重将之一.平时此人与鲍雄素来交好,他提出的这个建议,说得冠冕堂皇,似是于国于私都颇为有利,然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的症结:

安成国在西北边塞经营数十年,上上下下早已是铁板一块,宝玉若去了,山高皇帝远,那还不是他人辇板上的上的肉,随意给你安个罪名,便任人宰割!

雍正却微微颔首,这倒绝不是说他看不出来这一点,不过一来雍正尚不知道向家与鲍雄交好一事,二来皇帝考虑问题,往往是要从巩固自身的统治入手.宝玉在军事上的才能乃是有目共睹的,一旦安家父子的预料成功,元人再度来袭.那么有成功击败这强大王朝战绩的贾宝玉在那里,无论从鼓舞军心,士气,还是说抗击谋略上,清军都会在一定程度上占据了主动!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宝玉也未想到,敌人竟还有这一出随机应变的奇兵!

雍正的眉头,在听了安明辉的启奏后终于有些舒展开来.思虑了片刻终于颔首道:

“准奏!具体事宜,退朝之后,你同贾宝玉去兵部办理吧?”

听了皇上的准奏二字,安明辉笑得脸上的肥肉都堆积了起来,小而细的眼睛里射出热忱的光芒!看模样若不是在殿上,早已行过去紧握宝玉的双手了.只是不知道他真是因为为西北军争来了一名人才而笑,还是为了使尽浑身解数最后却还是落入自己算中的敌人而笑!

这种心计,这种城府!

能列席上在这金脔殿中的,无一不是老谋深算,见惯风浪之人.不意今日先见了宝玉机巧诡辩于前,后又有这名满面笑容,蹈光隐晦的安胖子不动声色,坐收渔利于其后!以至于殿中一些大臣都不由自主的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没落而苍老的感觉!一种强烈的为求自保的警惕,防范之意!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在心中自问了一句:

“若是这胖子要来这样不动声色的算计我,那么自己避不避得开,躲不躲得过,察不察觉得出来?”

而在宝玉的眼中,那个白白胖胖,笑容可掬看着自己的胖子的眼神,分明就象一个饿了很久的人看到丰盛菜肴一般!

他忽然也转头!他的目光如浸泡过寒冰的刃一样,溯这胖子的眼神疾滑而上!

深深深深的望入了安胖子的眼里!

然后一笑.

这一笑顿时令安胖子的笑滞涩,凝固起来!

这一丝坚忍而放肆的微笑,无由的令人联想到破云而出的月,射破黑暗的阳光!

安明辉看着这年纪与自己仿佛的青年的这个笑容,忽然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仿佛是在悬崖旁一脚踏空的深切感觉.这感觉是自许算无遗策的他平生从未有过的!

“他究竟想干什么?他究竟能干什么?”

“俗话说,君无戏言!皇帝既然开了口,那么就断断没有收回去之理!换而言之,贾宝玉已是我瓮中之鳖,网中之鱼!他到底能做什么?”

安明辉虽然还是在脸上堆砌着层层叠叠的微笑,脑子里却已瞬息万变的转换过了这许多念头!然而却还是得不出答案!

而他也已不需要答案!

宝玉忽然大声道:

“皇上,臣虽然在北疆曾取得了些须微不足道的功劳!但其实还有一人功不可没!臣不敢擅专,是以冒昧上动天听!”

雍正好容易将这悬而未决了多日的难题处理完毕,心情大好,心中虽对贾宝玉擅自发言有些不满,但为了抚慰功臣,还是淡淡道:

“我朝历来以军功为重,卿可放心,军部断不会埋没了他的功劳的.”

雍正对臣下说话,向来严峻,对宝玉如此语气,实属难得.本以为宝玉自会知趣.不料此人仍伏在地上.倔强道:

“皇上若不点头,臣惟恐……….军部真的会抹杀他舍命为国为民冲杀的功劳!”

雍正眼中射出阴冷猜忌的光芒,实在令人望而生畏,这位以严苛著称于世的皇帝冷冷的只说了两个字:

“你说!”

宝玉深吸了一口气,看得出来,虽然这话在他脑海中盘旋已久,但是要将脱口而出之前,仍然要下一番断然的决心!

“………..这个人,说来还是皇上的亲侄子!他的名字是,爱星觉罗.宏祚!”

…………………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被触及的禁忌.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被人提起的隐秘.

这其中,皇室的秘辛,禁忌尤多.通往那九五至尊的皇位之路,本来就是被鲜血渗透的.

而且更是至亲兄弟,甚至父子的鲜血!

雍正昔年身为四皇子,能够从多达二十余名兄弟之中脱颖而出.自然经历了一番惨烈无比的腥风血雨!

据说,在争夺到白热化的时候,先帝却忽然驾崩!只留下了一张遗诏,其上写着:

“传位十四皇子.”

不料前去取诏的隆科多乃是时为雍王爷的雍正的心腹,大笔一挥,在十四皇子的十字上多加了一横.于是便变成了“传位于四皇子!”

他登基之后,将往日那些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一一废黜,圈禁,更在后来暗中下令,严禁其后代为官!对于雍正来说,牵涉到这些方面的事情便是他的禁忌!

他的逆鳞!

而宝玉口中的爱星觉罗.宏祚,便是那被雍正李代桃僵的十四皇子的嫡系子孙!

殿中的气氛忽然凝固了.

如铁一般的凝固了.

宝玉的话一出口,却忽然觉得轻松无比.如释重负.

其实,这句话他一早便在心中深思熟虑过无数次.便是没有安明辉设下的险局.他只怕也会主动说将出来.

他这个时候,却忽然无由的想到了她.

她的高挑而丰腴的身材,触手之处传来的那种心神荡漾的温软感觉.

还有她遗留给自己的荡漾在心中的惊天动地的

寂寞.

苏小小.

他的心中忽然有一种冲动.

在这个时候他竟然有这种激动!

仿佛是为了宣泄这冲动一般,宝玉更深深叩首,抗声道:

“资治通鉴上鬻子云:昔周公使康叔守殷,戒之曰:无杀不辜、宁失有罪,亦有无罪而见诛,无有有功而不赏,慎之!”

“如今宏祚重伤垂死,若朝廷还不能赏罚分明,那么臣大胆说一句!一事尚且不治,何以治天下!”

宝玉以一介白身,直接面刺皇帝,这话可以说得是放肆大胆至极!古往今来,做他这事的臣子的下场只有两个.

一是“龙颜大怒”,结局若同纣王手下的大臣比干一般.惨死当场.

一是皇帝若有所思,那么结局便是似魏征一般,被唐太宗越发倚重!

雍正面色铁青,久久没有说话.本来缓和下来的局面又凝重下来.谁也不能肯定宝玉的下场会是怎样!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雍正不是唐太宗.

绝对,

不是.

第二部第二十九章进退

雍正脸上本来很少的肌肉全耸到了眼眶前,眼眯成了一线,发出极其锐利的针芒.他的眼神却凝聚在殿外的天空中.

“老十四…….老十四.”

这位人间至尊似乎沉溺入了梦幻的惊心动魄的往事里那虽隔几十年却倔强不肯褪色的刀光剑影,血腥往事!他喃喃的发着梦幻似的低语:

“那段日子………..,那段不知生死,胜败,存亡常系与一线的日子!老十四,你为何要与我苦苦相争!”

说到此处,雍正忽然一惊一醒,恍然悟到了自己的失态之处,立时敛容,威严立现!他在这短短的一刹那,又恢复到了那个阴冷严苛的皇帝身份!

在殿外值勤的几名侍卫以及一些熟悉雍正脾性的大臣额头上的冷汗却似凄惶的雨一般簌簌滴落下来。他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数生数死的人,此时却安静畏怯得连各自汗流浃背的声音的都清晰可闻!

因为他们都深深的知道,殿上这个性情难测的皇帝已经动了怒.

而且是那种被人在旧日的重创上洒了一把盐的真怒!

自从雍正登基以后一直到现在,敢于在他面前提起登基前那段夺位往事的一共有六人.这六人的下场是四个立即被处死当场.剩下两人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宝玉会不会沦落到同他们一样的下场?

雍正虽然还是先前那般阴翳沉冷的模样.可是他的眼里已多了一点燃烧着的愤怒.

恰似寒夜里一点不灭的星火.

他望向虽然跪拜在殿上,浑身上下却还是流露出一股桀骜不驯的强烈气势的宝玉,眼底闪出一丝惋惜的神色,旋即便为决绝痛恨之色所代替!

“你可知道,早在二十年前朕便颁下严令!在此大殿上,严禁谈论与阿其那(自从雍正登基以后,便免去了与他争位的十四皇子的王爵,改其姓名为带侮辱性质的阿其那)等一干谋逆之人有关的事务?违者立即处死?”

雍正的语声,森寒得几乎连射入的阳光也冻结了!

宝玉再一次深深倔强叩首下去,可是奏对的言语可是半分都不肯退让.

“臣蒙圣恩,自知干犯禁忌,然睹君父之过而缄口不语是为不忠,观部下之功不能赏是为不义,臣虽驽钝,却也不敢为惜命作这不忠不义之人,故直言犯上.生死一途,却已看得开了.”

殿中群臣面面相觑,哪怕到了此时,宝玉仍然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还要死撑到底!他上面一番奏对虽然说得谦卑非常,其实比先前更进一步,什么:“…….然睹君父之过缄口不语是为不忠……”,言之凿凿,这岂不是直接指雍正在此事的处理上有重大失误么?

雍正抓住龙椅的干枯的手指关节,忽然发白!

十年了,已经整整十年没有一个臣子敢于这样同他这样直言犯谏!已经整整十年没有一个臣子能令他生出这种动怒的感觉!

雍正忽然笑了.

那是一种很残忍的笑意!

他的目光却似能直接逼入人的心底深处!

“好,既然你想要忠义两全!朕也有成人之美!”

雍正的目光越发森幽.

“你们以为朕不知道,背地里朕已经被人骂了二十年的刻薄!朕不在乎,国家如今动荡飘摇,千创百孔,乱世怎能不用重典!朕说的话,你们都必须记住,那就是绝对的权威,以前是,现在也是,将来更是!”

“来人!”

这一声怒喝,却是对着殿前的几名带刀侍卫而发的.这些如狼似虎的侍卫轰声答应!已将宝玉围在了中央!

雍正犹豫了一下,旋即眼中射出愤恨的光芒显然是因为宝玉勾起了他对于昔日往事的痛苦回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将这个目无君上,大胆妄为之徒给我拿下,打入天牢!择日处斩!”

一干侍卫顿时一拥而上,以白刃架在了宝玉的脖子上.宝玉却是镇定非常,似对加于颈上的白刃视若不睹,只是眼神中的悲哀凄切之色越发浓重,依然对着雍正三跪九扣,君臣之礼做得中规中矩,丝毫不肯懈怠半点.

当他起身出殿时,一名侍卫有些无礼的推了他一把,宝玉转身冷冷的瞪着他,厉声喝道:

“推什么!我自会走,你们这帮狗仗人势的东西,有这能耐去北方同元人拼个你死我活啊!”

他这般疾言厉色的一喝,浑身上下顿时发挥出一股深不可测,偏生又飞扬跋扈的强烈气势!包围着他的侍卫均是身经百战之人,却还是不禁为宝玉的那种惨烈睥睨气势所慑,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宝玉此时虽已步出殿外,但是在殿中的稍微有识之士都在心底惋惜的暗叹了一声:

“好一名年纪轻轻的将才!”

甚至雍正的眉心,也因为见了宝玉展露出的这一面在战场上杀伐的模样后,不为人察的微皱了一下.显然老谋深算的他也意识到,这样贸然将这桀骜不逊却才华横溢的青年打入天牢择日处斩实在做得有些过火.

因为至始至终,宝玉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巩固他的江山而做.

然而说出去的话和泼出去的水一样,都是收不回来的.

何况雍正还是一国之君!君无戏言!

而渐渐离去,昂然行远的宝玉,忽然唱起了一首古老而悲迈的歌.

这首歌的深沉的调子,曲律,仿佛正在将人世间的沧桑反复摔打一般.

于是这日里的早朝,便在宝玉这渐渐湮灭的悠远歌声里悄然散去.

事实上,在此之前,没有人曾经想到过此事竟然会这样了结,甚至连站在宝玉对立面的那些敌人都没有想到过,竟然能功成此役,将这眼中钉一般的贾宝玉弄入天牢,彻底终结他的政治生命!

天牢里一片肃静.

只有来回巡逻的狱卒腰畔的刀鞘偶尔碰撞刀身发出的单调清脆响声.

宝玉所关押之处,却也并非寻常县城监狱那般阴暗潮湿,脏污不堪.若是略去那粗大的铁栅栏与昏黄的灯火,之中陈设虽然简陋,却也干净齐备,几乎和一所寒酸些的客栈房间无甚分别.

宝玉之所以能得到如此待遇,还是因为掌管天牢的大理寺卿周敦和的关系.这位对清朝忠心耿耿的大臣的爱子,便于前岁丧生于对元作战的战场上.此人心中悲痛之余,无形便对抗元的将领平添了几分好感,他自然知道宝玉之事,心中虽然惋惜却也知道君无戏言,只能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尽量的给宝玉以方便.

例如,让宝玉的日常生活过得好一些.

又比如,在保证监狱安全的前提下,大开方便之门,放一些焦切的关心着宝玉现状的人进去探视.

这其中,当然就包括了对宝玉忠心耿耿,忧心如焚的焦大,吴用,赵云,典韦等人.

他们见到宝玉后,心中本来沸腾着的千言万语却仿佛一下子凝固了!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一条条热血汉子竟一个个的跪倒在宝玉的面前,哽咽着泪流满面,偏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宝玉却隔着铁栅栏,微笑着看着他们,分外的从容镇定.宝玉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吴用的身上,他的嘴角旁露出一丝很复杂诡秘的微笑.

“看来吴学究在这勾心斗角上,还是要略逊文和一筹,相信若是他在,定能看透我的目的.”

吴用入狱后,见宝玉依然淡定从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更似是话中有话,闻得宝玉入狱后心中的那种张皇无主,手足无措的负面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头脑也恢复了素日里的清明.宝玉早朝行事中表现的那一个一个的绝不符合常理的疑点立时浮现而出.

“难道公子你…….?”

吴用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了一个大胆到不可思仪的念头.以至于他都难以置信的不能将之吐露出口.

宝玉露出一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这令人高深莫测的青年站起身来.洒然的背过身子,向着牢门后退了一小步,转首过来向着呆若木鸡的众人悠然道:

“我的目的若是出门,那么我后退这一步究竟该算作是进,还是退?”

“退,只不过是为了前行得更加方便!”

第二部第二十九章交易

两个时辰之后,六皇子弘兴在府邸中大摆宴席,庆贺此次政治上的全面大捷.欢宴上,一派歌舞升平,只有列席的安明辉一直紧蹙眉头,白白胖胖的脸庞上满是苦思的神色,举在唇边的酒杯久悬在空中,也不沾唇,以至于连偎依在怀中的美婢连续换了三个也未发觉.

弘兴笑逐颜开的坐在上首的主位,与几名得力手下频频举杯对饮,其实对于他来说,死上一个贪婪平庸的鲍雄实不足于虑,他之所以要在朝中处处与宝玉为难,其意最重要的还是以此为因由,交结那些与徐达,陈阁老交恶的官员!从而与之搭上关系,趁势扩展自己的势力,为自己在残酷的帝位争夺战中赢取一个个砝码!

事实证明,弘兴这种做法的成效是显著的,早朝后,本来与他这派系素无瓜葛的九门提督载淳与手掌兵权的代群退朝后罕有的与他有了招呼,甚至代群还答应了后日前来赴王府的家宴.

弘兴忽然看到了沉思中的安明辉对这个城府阴沉,老谋深算,满面堆笑,家中势力也显赫非常的胖子,弘兴向来也是十分倚重,见了安胖子的那副模样,弘兴眉头微皱,还是关切唤道:

“明辉,你可是有些不适?”

连唤了数声,安明辉充耳不闻,却还是那副沉凝思索的模样.旁边列席的户部尚书刘仰林对弘兴小声道:

“自从那贾宝玉被押下殿后,明辉便是一直是这副苦思的模样,他只对老夫说了一句话,贾宝玉此举,看似自蹈死局,实质却大有深意!”

弘兴面色立沉肃下来,那户部尚书刘仰林也因此而淡淡劝谏道:

“王爷恕老臣直言,你看那贾宝玉上殿来的一言一行,无不精明干连得可怕,像他这种人,可是像冒失会自寻死路的?”

“不错!”

众人一齐向着这突如其来的发声人望去.说话的正是一直在沉思的安明辉,他胖脸上也难得的没有露出一丝笑意.一双小眼睛闪闪的发着亮.

“贾宝玉看起来是为了应对我发出的攻势,不得已出此下策奋力一搏,但是观其上殿后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表现出他绝非那种做事莽撞之人!那么,我敢断言一句,此人最后出言说的那几句话,当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在三斟酌所为!”

“那么换而言之,他便一定有应对眼下这恶劣局面的后着!而我们现在要做的事便是,将他这隐伏的后着寻觅出来,一但能将之破去,那么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胜利!”

….………………………..

一盏孤灯如豆.它忽忽的摇曳着.努力在黑暗里圈点出自己那黄晕的势力范围.乍一看去,仿佛是黑暗以全盛之势包围着灯光,而不是灯光在照亮着黑暗.

空气里还隐隐的传来了犯人受刑时候那痛楚难当的惨叫声,宝玉以手支颐,面无表情的坐在白桦木做的简陋炕桌旁.他看似平静非常,实际上内心中却在迅速的检讨着自己入京后的得失.

其实从获得大捷的那一刻开始,宝玉就压根儿就没想到过要以此为进身之阶,担任任何官职!

这其中一共有三大原因:

首先,他以一介弱冠之龄,若是风头权势太过显赫,势必招人猜忌防范,俗话说得好,高处不胜寒,往往爬得越高的人,嫉妒的人便越多,跌下来就摔得越重.而贾宝玉的对元战绩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就算他暂时不任军职,一旦在今后的对元作战失利之时,自然便会有人想到他身上!这种情况下,他越是表现得淡薄名利,那么越是显得奇货可居!

其此,从现在政局来看,皇子夺嫡之势已成,雍正共有一十七个儿子,有能力参加角逐皇位的就多达到十一人!这之中派系林立,相互间关系也是错综复杂,盘根错节.换而言之,只怕就连那些皇子本身,也分不出哪些手下是忠心于自己,哪些手下是旁人派来的卧底.宝玉在此局面下一旦若彗星般的崛起,势必成为各方收买拉拢的对象投向一方便会遭受其余各方的联手打压,排挤,而严守中立更是吃力不讨好之举因此在现在的这种繁杂局势的时候,谨慎的宝玉是绝不愿意一脚踩入这泥坑中去的!要想回避开这种尴尬的局面,那么便只有放弃这一条路可以走!

欲取,

先弃

最后,宝玉之所敢在入京以来表现得那般肆无忌惮,其实也是摸清了这位以严苛著称的雍正的心理:

眼下的清朝虽然强盛,但是也面临着一个巨大而致命的难题

后继无人!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然而在清朝的军界里,此话却是一句空话!控制着各个边区主力部队的首脑武将年龄,最轻都在五十开外.已然垂垂老矣的雍正不可能看不到这一点.他不得不考虑到,如今四疆强敌环视,将来这帝位落到了子孙手上后,自己若连一点后续的新血力量都没留给他,那么新皇帝面临着怎样的恶劣局面可想而知!所以,宝玉哪怕在雍正面前,也表现出了一定的桀骜和自傲.

因为他有自傲得起的本钱!

宝玉的嘴角忽然不为人知的抽动了一下,若是熟悉他的人便知道,这个表情却是在表示喜悦.

一种会心的喜悦.

这男子从容起身,向着黑暗中洒然笑道:

“你果然来了.”

关押宝玉这个小牢房位于天牢的正中,要想进入此处,必须行过一条机关重重,时刻都有几十人把守的长长隧道与五道铁门.警讯一但发出,不过盏茶功夫城卫军便能急速赶来.在里面看守宝玉他们的这些衙役也有自知之明:若是来人能在这样森严的守卫下还能冲入,自己冲上去不过是白白送命罢了.因此在白日里获得了大笔赏赐以后,负责看守宝玉的衙役也就识趣非常,按照宝玉的吩咐离得远远的,各自在房间中喝酒作乐,绝不来打扰于他.

周围一片静谧,宝玉平和的声音回响在空寂的牢狱中,却分外有一种温柔宁静的意味.

一个苗条的身形缓缓自暗中凸现了出来.她漆黑的发如瀑布一般柔顺的搭垂在肩头上,半掩住了侧靥.看上去就似在漆黑中绽放的一朵荏弱无依的小花.

她的神情是幽怨的.

两人之间的距离其实很近.

似乎近在咫尺.

宝玉看着幽灵若梦的苏小小,一时间也似乎有些痴了.她的一动是一种风姿,千动便是千种风姿,不动便将这风姿永恒的铭在了你的心里.每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灵和纤痛.

………….啊.

宝玉在心中惊艳的低叹了一声,很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跨出去,隔着栅栏抚mo她忧伤而若凝脂的面颊,可是这一步仿佛就是天涯.

此时的苏小小,显得是那么的纯真和忧伤.

她轻轻的叹息了一口气,四下里是那么的静,以至于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如泣如述的忧伤意味.

“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只怕也没想到会弄到今天这步田地吧?”

听了她说话,宝玉混身不为人知的轻震了一下.眼中的迷惘沉醉之色迅速褪去.他从容一笑,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洒然不羁和

放肆.

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宝玉此时的模样.

浪子.

他有些邪魅的笑道:

“据说,看起来越是纯真的女子,就越会骗人,小小你今天莫不是又来骗我的?”

苏小小却也不恼,只是忧伤的叹了口气.

“你命在顷刻,又何必再来和我逞这些口舌之快?”

宝玉看着她尖尖秀秀的下巴,眼中的笑意越发浓烈.

“既然知道我已是命在顷刻,于是便不惜动用你教中的人力,冒险进这戒备森严的大狱中来向我探询那个对你至关重要的秘密?”

苏小小浑身一震,似乎连包绕着她的黑暗也惊艳也似的疼惜一颤.她知道面前这男子心机城府绝不逊色于己,咬着下唇低着头半晌.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已有决绝之色.

“开你的条件出来!”

宝玉悠然坐下,修长洁白的十指节奏的敲打在旁边洗得发白的破旧褥子上,微笑道:

“我直言犯谏,削了朝廷的面子,皇上定然是不肯放过我的了,只可惜我年纪轻轻,来到这世上走一遭………”

他话未说完,苏小小脸色忽然嫣红,旋即变得惨白她已猜到了宝玉开出的条件.

“眼下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你若能在这几日晚上来陪我,一旦天可怜见为我留下一条根来,也不枉我白活一场.在我临死的前一天晚上,我便将这秘密告诉你如何?

第二部第三十章

桌子上的烛昏昏的更加暗淡了.四下里的黑暗里静息着静谧,天地间仿佛便只余留下他们两人这般安静的对望着.

这种感觉,就仿佛是在那令人心摇神驰的洞房之夜里游离出来的那令人甜蜜得窒息的等待.

苏小小怔怔的立在那里,身上的罗衫裙带无依的飘舞着.她黑瀑也似的发掩住了一半的娇靥,因此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

唯一看得清楚的,便是她的迟疑与矛盾.

偏偏宝玉在此时从容微笑着做了一件事.

一件在旁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

其实他只不过仅仅是伸出左手,轻轻把洁白修长的食中二指搭在了那关押着他的牢房门的大铁锁上.

苏小小面上忽然露出惊容!只见宝玉手指所触之处,一片森然的晶莹迅速的蔓延过那把黑沉沉的大锁!那锁在发出了数声不甘的轻微“卡塔”声后,摇晃着掉在了坚硬的青石地板上!锁表凝结成的冰屑顿时四溅开来!

在宝玉发力的那一刹那,苏小小深切的感受到了一股心血翻涌的强烈感觉,她瞬间甚至错觉面前这男子化身成了一座巍峨森严的冰峰向自己压逼而来!而体内的真气顿时狂烈翻涌,难以抑制.她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艰难的喘息了数声,努力的压制着体内蠢蠢欲动的真气,面现惊容望向宝玉.

只见宝玉的面色却也变得苍白起来,间中还杂夹着微弱的喘息,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非常的运动,他有些勉强的向着苏小小笑笑,也不说话.

但是他要说的话,却已尽数在那一笑中展露了出来.

苏小小默然了半晌,心中自是矛盾复杂至极,宝玉已经用行动来说明了他的确能够运用某种神秘的方法来影响到自己体内真气的运行.那么自己师妹柳梦实力突飞大进果然便与他有关了.在这种柳梦随时都可能返回的急迫的局面下,苏小小若是不愿意失去自己在教中的地位和荣誉乃至性命,那么她便根本没有了选择!

她只能相信宝玉的承诺.

她也只有相信宝玉的承诺!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场大大小小赌博,不同的只是赌注的大小.

灯火越发暗淡了.苏小小微偏着脸,让瀑泻一般的黑发遮掩住自己的表情,罗衣如云一般一件件的被缓缓解卸,滑落了下来.到最后只留下了贴身的亵衣.

宝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眼中却已有了狂热之色.月下看英雄,灯下赏美人,昏暗灯火下那浮凸娇躯,是何等媚人旖ni.正是因为那若隐若现的无声诱惑,才最能引诱起世间男子的感情

当然还有欲.

宝玉起身打开了形同虚设的牢门,牵住了苏小小的柔荑.后者在两人裸露着的肌肤相碰触的那一刹那,不为人查的浑身一震,似是想摆脱宝玉对自己身体的占据,却旋即为理智所按耐了下来.

宝玉显然也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眼,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怒色.心中的恼怒转瞬间便反映到了语言上.

肢体的语言上!

他有些粗暴的一把揽过了她,深深的吻了下去,就停留在了柔肩上.

“哦.”苏小小轻蹙着眉头,微微的扬着尖匀的下巴,紧闭着双目,洁白的玉颊上却有两行晶莹的泪水滑落下来当然,宝玉没有看到他正沉醉于那馥人的体香里,仿佛入陷进了一个难以自拔的旖ni欢梦,沉沦得既不能也不愿醒来.

他心旌荡漾下,眼里只见雪白的玉颈下映衬的是鲜红的亵衣,而柔凝挺立的玉feng若隐若现,还随着自己的拥吻抚mo轻轻的荡颤着,诱惑着男人的视线.他忍不住,或者是本能的将吻化作了霸道式的轻咬.竭力的在怀中女子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上烙印下一个个属于自己的印记.

苏小小发出轻微的呻吟,这声音若是痛苦,又若是欢愉.

这声音反而更炽热了宝玉的情欲.

他的手向下滑去,大力的揉捏着那丰满而挺翘的臀,用力将怀中这具忽冷忽热,不住哀怨荏弱无依呻吟着的胴体拉向自己.苏小小咬着银牙,几丝乌发也粘在雪白的齿间,然而忍辱的泪水终于还是情不自禁的淌了下来,无助的滑过尖匀的下巴,滴在了埋首于她胸前的宝玉的发上.那双妩媚而哀怨,深情而忧悒,半开半闭的风眼里,满是无奈,情愁和哀怜.

宝玉看似专注于怀中那诱人的女体上,其实在苏小小泪水滑落的那一刹那,他浑身也一僵,一切动作仿佛都为之停滞,

但是他却没有抬头.

甚至他的手还以很暧mei的方式落在苏小小曼妙的腰枝上.

“你现在一定在想,我就算得到了你的人,也得不到你的心吧?”

宝玉冷冷的话一针见血的直刺入了苏小小的心底!他的手上陡然加了力,苏小小顿时发出一声耻辱而痛楚的低吟.宝玉本来似是情迷意乱的眸子顿转为冷酷!

“很遗憾,我的行事原则向来就是只要人,不要心!你的心就留给纳兰吧,我不需要.”

随着宝玉森然的话声普落,那盏昏黄的油灯不甘的摇曳了数下,终于熄灭了.不久,黑暗里便传出了男子略微用力的喘息和女子竭力压抑的因为痛楚而发出的低泣,呻吟声.

………………………….

其实宝玉心中也背负有苦衷.

“究竟世界上什么样的女人在你心中才是最美的?”

自从来到这世界之后,宝玉曾经很多次的这样扪心自问过.然而却始终寻不到答案.只觉得黛玉纤秀清丽,宝钗雍容华贵,宝琴更是身兼两人之长,哪怕是他贴身的两名丫头,晴雯泼辣美艳,袭人温柔体贴,也堪称人间绝色.身旁围绕的群芳艳艳,实在难以决出胜负来.

这念头一直持续到前日里遇见苏小小,中了她的相应神术的那一刻!

直到宝玉动心的那一刹那,他才明白过来自己以前的那种想法错了,而且错得很厉害!

得不到的东西,永远都才是最美的.并且还要加上

凄然.

宝玉之所以要这样千方百计的得到苏小小,便是为了弥补这个遗憾!一旦得手后,那么他便能完全破去这大罗教的可怕神术对他心灵产生的影响!

………………………..

宝玉入狱已整整四日了.

换而言之,苏小小也整整陪了他四晚.虽然每日晚上都不断做着只有感情最亲密的男女才会做的事,可是两人始终没有再交谈过半句.似乎两人之间已经完全没有了共同的语言.

一切都如同例行公事一般平淡.

另外一方面,刑部关于贾宝玉狂妄悖逆,擅杀重将,目无君上等等三十三条罪名也尽数拟订,上呈到了御前.早朝上,向来以阴刻狠辣著称的雍正对着这满纸洋洋洒洒的罪名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却停滞在了“斩立决”这最后三个盖棺定论的大字上.

雍正的朱笔悬停在了空中.

“杀,还是不杀?”

哪怕到了现在,这名饱经世间风浪的皇帝的心中依然徘徊着这两个截然相反的矛盾念头.事实上,他甚至比宝玉更先更深刻的认识到了军中后继无人的这个问题,否则以宝玉那桀骜不驯的浪荡叛逆表现,哪里会有面君的机会!

殿上的大臣似乎也意识到了雍正的犹豫,索伦将牙一咬,知道自己自从出言力保宝玉以后,实在已经没有了退路,就算现下倒戟相向,不过也是徒惹人耻笑,眼下是最后的翻盘机会!首先出列奏道:

“贾宝玉此子虽然有些狂妄,然而刑部所列之罪,大多都是虚幻至极的莫须有的罪名.望皇上念在宝玉乃是我八旗子弟,又身属国戚,是元妃的亲生弟弟,请皇上本着惜才之念,给他一个为国家出力的机会!”

他这一发言,自然有载淳等人出来反驳,一时间朝堂上又为了此事闹得沸沸腾腾.雍正却出奇的没有动怒,双眉紧锁,显然自己也是游疑不定.

然而此时却有一个人从容的行了出来.

这个人是一个胖子.

笑容可掬肥肥白白的胖子.

安明辉.

他恭恭敬敬的躬身启奏道:

“皇上!臣认为,贾宝玉不能杀!”

第二部第三十一章自缚

殿中顿时为了安明辉这奇兵突出的一句话而沉寂了数秒!

在这短短的一刹那,力保宝玉那一派的人的心中先是一喜,随之便是一惊一沉.而主张处死宝玉的那方面的人却是先惊再喜.

到最后无论是哪方面人的心中都不约而同的掠过了一个无声念头.

“这胖子终于出手了!”

雍正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龙案上,左手无意识的把玩着一个玉石镇纸.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张奏折上,停了好一会儿才头也不抬的淡淡道:

“为何?”

安明辉一反那笑容可掬的常态,满面凝肃之色的恭声道:

“臣久在边关,深知元人之强悍,近十余年来自铁木真登上成吉思汗之位以后,元人更是强盛,我国虽固有长城之险,能够堪堪抵住元人的进袭,却只能是消极防守,被动挨打,实在罕有胜绩!年前那场大捷,实在是这十年来前所未有的胜利.贾宝玉在此场战役中起的作用可以说是大到了极至,眼下老将渐渐凋零,而臣等这一辈大多驽钝,不堪大用,皇上若是处死贾宝玉,十余年后的边关战事,只怕不堪设想!”

雍正闻言面上皱纹似海涛一般掀动了几下!面色阴沉得令观者不寒而栗,这登基已近四十年的皇帝经过漫长岁月的洗刷后,火气已被渐渐消磨,素来在处理政事之事都是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将心中的表情这般明明白白的放在脸上,实在已是这十年来前所未有之事!由此也可猜度出他心中那蓬勃的怒气究竟积蓄到了何种程度!

一时间.大殿中只余留下了群臣因为紧张而发出的沉重呼吸声.

终于,雍正缓缓放下了手中把玩的那张镇纸.淡淡道:

“你很好,安成国有子如此,也实属难得了.”

说罢,这九五至尊再不看地上跪拜着的安明辉一眼,转望向天边的眼中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这神色中包括了惋惜,痛心,决绝,暴戾等等各种情绪.默然片刻终于开口一字一句的道:

“既然证据确凿,那么传朕圣旨!两日后将贾宝玉处斩!”

“退朝!”

说罢起身,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负手行出,瘦削的背影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孤单睥睨,也不接受殿下群臣的朝礼,径直回宫而去!殿上群臣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以索伦为首的几名大臣自然是垂头丧气,弘兴派系的那一党人当然笑逐颜开,庆祝胜利.

但是当他们想寻找促成此事的最大功臣安明辉的时候,却发现这胖子还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同其父交好的刘仰林笑着去拉这个子侄,初时尚不以意.

一拉之下,只觉得这胖子满手冰凉!

手心里都是腻腻的冷汗!

刘仰林心中一惊,一沉.情知事出有因,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对着周围渐渐聚拢的大臣笑道:

“各位同僚,明辉似乎有些不适,我送他过去.”

旁人也未觉察到此等异常,便信以真,过来问候了几句便走了.只有随在他们身后离去的索伦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若有所思.

………………………………………..

今日早朝发生之事,不过三个时辰便传入了天牢中宝玉的耳中.带来这消息的却是满面惶急之色的吴用.饶是老练深沉如他,得知了两日将宝玉处斩的消息后也有些手足无措了.进得牢中的第一句话便压低了声音对宝玉焦切道:

“公子,皇上已颁布了圣喻,要在两日后将你处斩!估计圣旨马上就到.李逵,典韦,赵云等兄弟已被调集在天牢外只恨张辽在这关键时刻竟然经不住弘兴那方开出的条件叛投了过去出城的路线我早已经拟订,打理妥当,咱们现在就逃吧!”

宝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一字一句的道:

“谁叫你招集人马的!”

自他与吴用相遇以来,对这位忠心耿耿的军师素来是礼敬有加,从未这样疾言厉色的说过话.吴用心中又是焦急,又是迷惑,情急之下拜伏在地,他的脸上满是深挚的热诚,他的语声已哽咽:

“公子,片刻以后钦使就要到了,你还是快随我冲出去吧,公子不用顾忌到我等的安危!众家兄弟落拓江湖半生,幸得公子青眼提拔,士为知己者死!请不要抛下我们独自作战!为您战死,是我等最大的心愿!”

宝玉似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说话行事似有些急躁,将吴用扶起,长叹一声道:

“唉,学究,快些去把外面的埋伏撤去,你这样做,其实是害了我和众家兄弟的性命!你能想到劫狱,难道其他人就想不到?”

“自从这天牢建成八十六年来,也不知道关押了多少曾经权势显赫,风光无限的重犯,事实上却从来没有一个犯人能从中逃出去!”

吴用只觉得心神激荡,一股热血直冲上胸膛.

“公子,什么事情总得试一试才能知,就算不成……….那也是心中无憾!”

宝玉微微将脸偏将过去,作了一个吞咽的动作,以此努力的压抑着心中那种激烈的沸腾感情,他的眼眶也已潮润当你拥有了这样一群随时都愿为你而死的部下的时候,那种自豪与成就感是足以能让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为之热泪盈眶的.

宝玉默然了半晌,体会着心中这种奇妙而美妙的温热情感.良久才淡淡吩咐道:

“事情既然都发展到这关键的地步上,我也不就瞒你了,截止到目前为止,这个局中的变数依然在我的预料之中,你看我可像是那种自蹈死路之人?你去外面将兄弟们解散了.回来我再与你细说.”

见宝玉这般坚持,神情也依然若素日里那般从容恬淡,吴用心里虽然大惑不解,还是依言而行,对外面早已等得不耐烦,磨刀霍霍的那干凶神恶煞言说明取消行动.一切听候公子的指示.李逵等人本以为可以大开杀戒,如今自是大失所望,无奈宝玉向来便讲究的是军令如山,也只得泱泱散去.

待吴用回来以后,宝玉却对今日早朝的详细情形极是关注,忙于询问.吴用虽然心急如焚,但也只得暗自忍耐,将自索伦口中得来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转述了出来.

宝玉默默的听着,也不说话,仿佛要将每一个细节都记在脑海中仔细分析.尤其是安明辉的上奏与雍正所说的话,更叫吴用连续重复了三次!

宝玉沉吟了良久,面上的喜色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若是不知内情的人在旁,一定无法将面前这个神采飞扬,精神焕发的英俊少年与两日后便要被判极刑的死囚联想起来!吴用在旁边忍耐了半晌,先前还惟恐打断了宝玉的思绪,后来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焦切,出言询道:

“公子…….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您还有什么要我去准备的?”

宝玉霍然起身,修长的身躯挺得笔直,浑身上下流露出一种朝气蓬勃的强大自信.仅仅是这一个简单起身的动作,也感染得旁边的吴用的信心似乎都充足了起来.宝玉看着吴用,嘴角旁露出一抹莫测高深的笑意.

“问得好,不过我先要问你,你可想明白了为什么安胖子在退朝时会吓得那般心惊胆颤?”

通过与宝玉的接触,吴用也慢慢的冷静沉着了下来,他沉吟了半晌道:

“此人的心计实在不容小窥,他的那番上奏,看似在褒扬公子的战功,其实他的深意却是在暗地里讽刺朝廷中太过胆小,实力薄弱到了已经到了连一个人不敢杀的地步.在这种局面上,皇上若不颁下处死公子的圣旨,似乎便在示人以弱一样.我想,他的惶恐便是因为他的上奏太过尖刻,以至于无形中触伤了雍正的颜面.”

宝玉微微摇了摇头,目光有若针尖一般锐利的凝聚了起来.

“这只不过是很次要的一点.在我看来,安胖子最畏惧的,便是因为他已经认识到了在弹劾我的过程中,他所说的话,竟然将皇帝的心事摸透得八九不离十!”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对于一个登上了天下权力最高峰的男人来说,最忌讳的便是被手下的大臣摸得一清二楚!领袖们或是常常大喜大怒,喜怒无常,或是不动声色,谈笑杀人,便是要人讳莫若深,莫测高深,因而产生敬畏!”

“一个性情被完全摸透了的人,自然就失去了神秘,也失去了威严.”

“安胖子聪明反被聪明误,他的确成功的用言语将雍正挤兑得不得不下旨意杀我因为不杀我,便显示出了朝廷的羸弱,但是”

宝玉忽然笑得似条自信的狐狸.

“你若是皇帝,忽然发现自己心中所思的被一个年轻自己好几十岁的人一口道破得明明白白,你会怎样做?”

第二部第三十一章谋划

欲速,

则不达.

这是句老话,而老话能够一代一代的流传下来,这自然也有他颠扑不破的真理.

如果安明辉不急着那么要想一锤定音………

如果雍正不那么举棋不定……..

如果宝玉不是那么大胆的将自己置身于这个死局当中……..

那么这一切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生.

所谓一子落错,满盘尽墨,安明辉行错了这一步棋,那么便要付出代价.

宝玉嘴角依然挂着自信的笑意,修长洁白的手指缓缓的在桌面上敲击着,然而一股强烈的斗志和杀意却从他的身上升腾起来.

宝玉的目光忽然闪动,一字一句的道:

“先生务必在今夜一更之前,率领典韦李逵,会同焦大,去城西客栈天字第六号房的夹墙里,取出一个以油纸包裹的物事,于三更时分交到徐达元帅手上!此事事关重大,又必须做得隐秘非常,才能起到奇效.一切临场机变安排,都由你全权作主.”

说着,宝玉解开腰畔的一枚玉佩递给吴用,以作信物.吴用自知此事定乃宝玉预先设定下的伏着,恭恭敬敬的躬身接将过来.因为心情激动的原因,以至于双手都有些发颤.

将此事交代以后,宝玉似乎也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笑道:

“在我原来的计划中,安胖子这个突然杀出的家伙实在打得我有些措手不及,不料他竟然会做出这等弄巧成拙的傻事.岂不是正好帮了我一个大忙?”

吴用似乎领悟到了些什么.沉吟道:

“公子的意思是?”

宝玉微笑不言,径自寻过笔砚来,随手拿了张皱巴巴的废纸,在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一十二个大字.

一十二个实在不敢令人恭维的丑字.

一十二个忘恩负义赶尽杀绝的大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然后寻了一个信封来,将这张纸随随便便的揉了个团塞了进去.略一沉吟,也不署名,只写道,知名不具.

吴用茫然看着宝玉做着这一切,如入五里云雾中,摸不着半点头脑.宝玉扬了扬这信,对吴用诡秘的一笑道:

“你待会派人,去将这封信交到安胖子手上,只要说是我写给他的,安胖子定然会亲手拆阅,等他看完以后,让那人注意观察他的表情,回来以后向我回报.”

吴用拿着信,沉吟了半晌,都行至数丈外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询问宝玉道:

“公子……….安明辉这般阴险奸猾,此时定然也是竭力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您真的就自信只能凭这封信就能遏制住他对你不利的行动?”

宝玉闻言纵声大笑.状甚欣悦.因为多日不见阳光而略微苍白的脸上尽是自信的神情.

“安胖子方才在朝中作茧自缚,我送去这封信的目的,不仅仅只是要遏制住他的下一步行动,更是要令他反过来暗助于我!”

吴用闻言惊道:

“这如何可能,安明辉的家族,可以说是弘兴的左膀右臂!显然弘兴已与我们势不两立,定要置公子你于死地,以那安胖子的心胸城府,不来干扰我们行事已属奇迹,暗助二字从何说起?”

宝玉微笑道:

“正因为安胖子是聪明人,所以他想事未免就会考虑得深一些,多一些.当然,也更自私,实际一些.”

宝玉的眼里闪过一丝诡秘的亮光.

“你想想,此时的安胖子定然如惊弓之鸟,他的脑海里势必就要考虑朝廷下一步的举动来触碰到了皇帝禁忌的人,通常都没有好的下场.这个时候,如果我能从这死局中脱身而出,那么雍正出于对今后朝廷前景乃至身后事的考虑,为了避免我在他死后形成独大的局面,就得在这朝廷里寻出一个能与我相互制衡的人来!这便是皇帝家的权术!”

吴用闻言眼前一亮,顿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于是,这个人首先年纪不能比公子高出太多,否则制衡二字便是空话,其次,这个人的心机城府要堪能与公子相敌,不然徒被您玩弄于股掌之上!最后他还得与公子之间结有难以化解的深仇大恨!”

宝玉微笑颔首.

“从各方面上看来,安胖子都是最佳的人选.相信他一定也能够认识到,他存在的价值便是因为我的存在!我一旦被处置,雍正便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将帝王心事都摸得一清二楚的安明辉!”

…………………………

在送走了前来宣读圣旨的钦使以后,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他面上依然挂着招牌式的温和笑容.然而这笑容却令方才那名宣旨的内使的心中感到深切的震恐.

此人是专门宣读这种给罪臣的诏书的.雍正以猜忌阴刻著名,他担任此职务数十年来,见过的被处决的大臣官吏也不知凡几.其中有痛哭流涕的,有瘫软于地惊恐得说不出话的,有开口怒骂的,有愤然自绝的.

但是他从来没有看过这样冷静从容的罪臣!冷静得仿佛他才是宣旨而自己才是接旨之人!冷静甚至没有忘记在离去的时候打发给自己赏钱!

因此,这潇洒而有着温和微笑的少年,无由的令这名钦使体味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怖!

宝玉燃着了桌上的灯,展开了那张致命的诏书.将之铺在了简陋的桌面上,细细的以一种把玩的方式,琢磨着.不觉间,黑暗已经悄悄的包绕而至.

“你再怎么看,这上面的内容也不会变的!”

一个清冷而愤然的声音仿佛自黑暗的壁上撞折了数次,这才依然清晰回响入了宝玉的耳朵.

宝玉目光一寒一凛,旋即微笑道:

“是的,这就和正如你眼下无论怎么讥刺于我,今天晚上你也得一样过来侍寝一个道理.”

苏小小在不远处的黑暗里缓缓显现出了身形,她白玉似的贝齿轻啮着红彤彤的唇,黑顺滑柔如瀑的发,给人的感觉是媚煞了而不是恨煞。一时间,宝玉竟都因为这样的容色而有一种曾是拥有的惊艳感觉。

宝玉目光里现出激赏而暧mei的神色,他看向苏小小的目光里已多了几分赤裸裸的炽热意味.在这种目光的逼视下,后者竟忽然觉得他的眼神有若两道无法抗拒的黑暗之光,直似要把自己推dao,强敛心神,有些慌乱的后退了一小步,以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胸.

宝玉淡淡的道:

“你莫要忘记了,你还有求于我,你那师妹的回归,只怕就在这几日吧?”

苏小小忽然激动起来.

“我已经查明,你固然能在短时间里爆发出超乎寻常的能力,但是却不能持久,当日金陵一战,你便因此败给了我师妹!师妹能做到的事,我一样能做到!”

她一面说着,一面因为激动,瞳仁里泛起了泪光。泪光越是映出她有一对黑是黑白是白黑白分明的眼。

宝玉却一笑,笑得潇洒而从容,轻轻鼓掌道:

“不错,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没想到你势力大衰后还能查到此事.那你还在等什么,不赶快过来擒住我,逼问出那令你念念不忘,不惜以身相换的秘密?”

空气忽然似被极冷的冰碾压过一般冻结了.烛火一阵晃动,黯淡,看看即将熄灭,宝玉轻描淡写的伸出手去捏了捏烛蕊,灯光复又明亮了起来.苏小小却陡然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面色遽然苍白!

宝玉绕有兴致的以眼斜睨着惊疑不定的苏小小,微笑道:

“后日我便会被处斩,你只需要今夜再陪我一晚,便能获得那个秘密,你也是个聪明人,什么事情当做.什么事情不当做,自然也不用我来提醒.”

他的目光复又投注到了那张桌上平铺的那张圣旨上,向着苏小小招了招手.

“你来看,为皇上拟旨这人的书法实在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你看单单是这一个日字,不过寥寥四画,便以四种笔法写成,偏生清逸淡薄里流露出疏狂雄奇,实在是令人生出峰回路转,应接不暇的感受.当真好生叫人钦慕.”

苏小小闻言顿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在这个很可能是面前男子人生中最后的夜晚之时,他竟然还有心情来研究这夺命圣旨上字体的好坏!她甚至开始怀疑起面前的这个男子的精神是否已经变得有些失常了.可是自己还是身不由己的行了过去.

然而宝玉却于此时温文的牵起她的柔荑,在之上深深一吻,目光闪烁着微笑道:

“我已经猜了出来你在想些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很多时候,天才和疯子都只有一线的距离.”

“你说,我究竟是一个天才,还是一个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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