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一朵以生人血肉雕出的莲花,正肆意绽放。
(血色莲花……吗?)
在这个想法从脑海中泛起之前,白特已经闪身一旁,动作几乎完美,丝毫不见仓促。即便如此,背后无声的攻击也已经在他的肩头划出一条血痕。
伤口不深,流出的血却不少。白特站在一旁,看着一击不中而略有惊讶的红衣人,却笑了:“在这种诡异的地方,面对你这样诡异的人,我怎么可能会放松戒备?你的血色莲花虽然吸引了我的部分注意力,却暴露了偷袭我的企图。这样又怎么可能成功呢,你说是吗,血色莲花先生……或者该说是女士?”
红衣人稍稍后退一步,这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他从见到这个孩子开始就用一种特别的手段牵引他的步调,在这种类似魅惑术的手段下,这个孩子应该几乎没有时间思考。引导这孩子看见自己的作品,趁对方分神之际从背后偷袭。对付一个孩子,这样算计,他已经已经很慎重了。可是这计划到了对方嘴里却显得漏洞百出,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孩子。
正如白特所言,红衣人就是“血色莲花”,凶名传遍大陆的顶尖杀手。他杀人不是很多,因为他对雇主和目标非常挑剔。如果对交易不满意,他反而会杀死雇主。所以虽然传说只要他出手杀人对方必无生路,却鲜有人敢于尝试雇他。但是他最出名的一点却不在于此,而是他在杀人后会将目标分尸剔骨,用极其精湛的雕工将尸体吊成一朵血作莲花。不论对方的防守多么严密,不论对方身在何处,从不例外,尤其令人胆寒。加上他从来不露出真面目,只裹在一片红色当中,也像那血肉做的莲花般,人们甚至无从知道他的性别,只好称他血色莲花。
然而,面对一个孩子,他失算了。先是失算,之后失手。
这带给了血色莲花一瞬间的错愕,甚至停止继续进击。然而这只是一瞬间而已,他立刻恢复了常态。仿佛为了回报白特的微笑,他也轻轻笑出了声,在一片寂静中却平增诡异。
“原来如此,我确实是低估了你,低估得厉害。即使是我,见到你这样的孩子,也是第一次。想到等一下就要杀了你,真是可惜呢……作为补偿,我可以回答你几个问题,让你死得明白吧。”
白特暗暗皱起了眉头。他毕竟还小,就算机敏过人,也弥补不了实力的缺陷。面对血色莲花这种可怕的人,他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格,就连逃跑都几乎没有希望。他本想趁着血色莲花失手后的惊愕中逃离,可是对方的反应之快甚至没有给他迈开双脚的机会。虽然看不见双眼,可是他能感觉到那一双冰冷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他。对方给他问问题的机会也绝对不会是出于仁慈和可惜,如果不是用这个当掩盖第二次偷袭的手段,至少也是用来消磨自己的锐气。
可是,分析了这么多,又有什么用?除了跟着敌人的步调,白特没有任何应对的方法。即使是破了对方的意图,他也没办法主动攻击,那无异于送死。血色莲花的谨慎让他务求一击必胜,否则白特连这个思考的机会都未必有。更重要的是,可以提出问题……自从进入这里就在心头萦绕的好奇之心愈发浓烈,仿佛有一股喃喃的低语在白特脑中催促他向对方提问……
无法抵御的诱惑,这神秘呀,对于白特强烈的好奇心而言,正如甘美的浆果,引得他无可自拔,明知危险,还是无法拒绝……
“我是追踪白天刺杀领主的人来到这里的,可是这里却是这般模样,还有你的出现……我要知道这些的原因。”
“这里的人要刺杀那个领主,却雇用了三流的家伙。本来我的目标和他们一样,可是计划却被他们的愚蠢毁了。虽然他们加强戒备后我仍然可以得手,可是有了这个拙劣的开始,哪怕我达成了最完美的刺杀,也会被玷污到不堪的程度。这怎么可以,刺杀本应该是优雅美丽的,却被他们给毁了!他们既然这么蠢,就应该用性命做代价,我就是刽子手!”血色莲花咆哮起来,旋而又恢复常态,温和地问道:“明白了么?”
白特表面上镇静地点点头,掌心却冒出了冷汗。血色莲花明显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还有一些偏执,性格里不稳定因素极多,偏偏又实力强横,心思也算细密。这样的对手,他在整个黑狱里面也没有遇见过,甚至没有预想过遇见这样的人该怎么办。太棘手了。在没有想到办法之前,只有拖延时间了……
“第二个问题,刚才和你在一起的孩子是谁,你们在谈些什么?”
“啊,真是个好问题。不妨告诉你,你刚才见到的那个‘孩子’正是四大麒麟使徒之一——平静之子奎利欧斯。”血色莲花欣赏着白特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继续说:“雇用我刺杀领主的是他的一个同伴,他不过是帮那人来传话罢了。临死前能见到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家伙——虽然外表还小——你也应该可以瞑目了吧?”
白特并不惊讶血色莲花向自己透露雇主的名字,他明白对方的想法。他这样说的时候,已经把自己当一个死人看了。虽然有些不甘,可是他强将所有情绪压抑住。血色莲花的最后一句话,无疑代表着他将要出手了。
不是偷袭,不耍手段,堂堂正正的正面进攻,这个代表“必杀”的杀手真正的实力!
而白特几乎没有看清。他所看到的,只是红光的一闪,另一边却闪出一道白影,心口随之剧痛……
可是血色莲花却被挡住了,手中那把血红的匕首刺入白特胸口仅仅半分,就再也无法深入。挡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全身素衣的男子,带着毫无恶意的微笑,将长剑指向血色莲花的咽喉,却仿佛在向最亲密的好友建议:“放下匕首如何呢?这样的僵持,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就算我杀了他,你也未必能杀了我。”
“或许吧,我承认这一点。不过,你至少会受伤。而后你将不得不和我战斗——带着刚才的伤。当然,你不是没有赢的希望,可是让我预想一下你胜利时的姿态吧:浑身鲜血将浸透你本已血红的衣衫,虽然那时候你的衣衫也会破碎不堪。伤痕遍体是难免的,或许有些重伤终生都无法彻底痊愈……”
“够了!”
“瞧瞧,很狼狈不是吗?”那人又笑了起来:“坚持完美主义的你,愿意为了杀一个不相干的孩子落到那种境地?‘漂亮地杀’,目前为止你完全秉持的原则,将无法坚持。而且……别忘了,你能够杀了我也只是个可能而已,更大的可能会是你死在我手里。或许在你杀这孩子的时候,或者在你和我战斗的时候,谁知道呢。你有兴趣求得这个问题答案吗?”
血色莲花不说话了。白特冷眼斜看,洞察人心的目光穿透了他的红衣和血肉,直看穿了他的心底。血色莲花的实力无疑强大,可是这是建立在他的偏执和诡诈之上的畸形力量。在目前把握极低的情况下,他的力量就如同失去了根。旁观者清,白特清楚地看清了局势——如果血色莲花出手,连半分胜算都没有。
“看来你也不是一定要杀这个孩子了,不是么?既然如此,不如收起你的匕首吧。你我之间本来就毫无芥蒂,只要你放手,我没有任何理由在对你不利——我也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呀。”
白特似乎听见了血色莲花咬牙的声音,感觉得到那彻骨的冰冷——那是仇恨给他的感觉。匕首收了回去,红色的身影闪身消失在走廊里。终于摆脱了生命威胁的白特终于抑制不住地喘起粗气,任由自己的心脏猛烈跳动。即使在他不平凡的十余年生命中,他也从未如此贴近死亡,几乎看得到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已经很久未曾有过的庆幸感觉在心底泛起。如果不是这个人的出现……这个人……
“你是谁?”
白衣人不理会白特突兀的问题,默不作声,微笑的嘴角似乎在跟白特说“你猜呀”。
白特稍一思索已经知道答案。能将血色莲花逼走的人不多,白虎城里更少。而有理由救自己的,就只有一个人了。看着面前的人素白的衣服,一尘不染,正符合朋友的描述。“弗瑞曼……”他用毫不在意的口气吐出这个十几年前搅动整个大陆风云的名字,观察着这位日前错失良机未能谋面的大人物。
“正是。”弗瑞曼肯定了他的答案,脸上仍是那毫无恶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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