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柔软的沙滩上,任凭沙粒亲吻脚趾,心中莫名的喜悦胜过一切,凡人终究热爱大地胜过海洋。
我的年轻朋友没有心情体会这一点,他所有的感官都在用来寻找他心的牢笼。看着他可笑焦急的样子,我和智慧的拉法夫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地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羡慕之意。也许,只有名为青春的树上,才能真正结出那叫zuo爱情的果实。人随着年老,剩下的是yu望。我看起来应该还年轻吧?只是,那种为了一个世界上最明媚的眼神,一只世界上最美丽的玉手一声令下就可以去死的情怀,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呢?
“阿云,不要太心急了。毕竟现在没有人习惯等待,迎接不见了也不奇怪。”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战士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过去这海滩上曾站满了双手合什祈祷情人归来的女子,传说正是她们的眼泪让海水变得又咸又苦。现在的沙滩却已空无一人。自从传送石开始大规模使用以后,过去人们习以为常的几个月甚至几年的跋涉早成为天方夜谭。当旅途的时间几乎缩小到零以后,等待这种行为也失去了市场。我忽然想起过去在扬川上看到过的那尊望夫石,那种古典的悲剧美到了现在只是个无人相信的笑话了吧?不过说来倒霉,我和拉法夫不知道什么原因,始终不能使用传送石进行传送。这就是刘云陪着我们漂了1个多月的原因,那个叫他回来的小情人大概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吧?
我们放好了船,向人声走去。
※※※
当我们到了岛上唯一的村子以后,眼前的景象让我大惊失色。
岛上的建筑到像我所预料的一样,在海风和岁月的冲刷下变得破败和褪去了颜色。但相反地,人潮却随之更加汹涌。市集的火红是我走遍大陆没有看到过的:各种华美贵重的货物堆满了杂货铺老板的货摊,在那里你可以买到极北处基摩人样式独特的手套和江南女子的手工刺绣;药店门口挤满了人,人群争先恐后地向里面涌趣,他们相信,一瓶药水就可以让自己少流等重的血,笨拙的小伙计想维持秩序,却被撞到了地上;武器店里的火光和叮当声揍起刺耳的交响乐,像是已经这样持续了几百年一般,在冒险者的眼中,它们比真正的音乐还来得悦耳哩……
趾高气扬的少年,自重身份的老人,漂亮娇媚的女子以及和他们的主人一样行行色色的马匹充满了每个角落。呈现在我眼前的朋友家乡,似乎是夜色中一个沉睡了千年的睡美人,身上的服饰虽早已破旧落伍,醒来时面容却更加漂亮迷人……
“很吃惊吧?”阿云看了早有所知的拉法夫一眼,露出了下船后难得的笑容。
“是啊,”我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因为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潘夜岛不就是传说中的恶魔岛吗?据说是一个怪物横行,凶险无比的地方,就连在岛上闲逛都可能性命不保,怎么现在倒成了金银岛一样,全世界的人都往这里跑?”
“因为两者原本就没有区别,”接过话头的红衣老头淡淡地说道,“作为潘夜神殿和潘夜石窟的所在地,这里一直以来就是高级法师和战士们评定和提高实力的理想修行地。同时作为孤悬在海外的岛屿,潘夜岛有不同于大陆的独特自然环境,所以道士们也喜欢到这里来采集珍稀药材。特别是当人们发现就连整日游荡在岛面上的人鬼都能掉落黄澄澄的金子以后,这里便渐渐取代了盟重大城过去的地位,成了和白日门一样,整个玛法大陆最繁荣的地方。潘夜村一直被称为玛法的魔都,据说在这里可以实现你所有的愿望。从千年以前,就有不少人不惜远涉重洋来到潘夜岛,这也是我们走过的海洋被称作yu望海的由来。”
“真是绝妙的讽刺啊。原来危害人类最大的凶猛魔物,竟然成了支持整个村子的经济和奢侈生活的来源!”我耸了耸肩膀。
“人类的yu望,本就胜过最凶猛的妖怪。”拉法夫低沉地说道,像怕谁听去一样。
“好了,别再浪费时间了!”阿云根本没有听我们说话,独自跑在了最前面,可怜的我们只好气喘吁吁地跟上。爱神借给了他翅膀,我和拉法夫却是不想晚上找不到地方收留。当我们快没有力气抱怨的时候,终于到了潘夜村南方溪流边的小屋。
夜幕中的小屋像一个害羞的少女,把自己藏到了一片茂密竹林的轻纱之中。不过由于我天生的夜视能力,她在我眼中还是纤毫毕现。但是我的注意很快就被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吸引:屋旁靠近小溪的地方,有一块光滑的石板,上面跪着的红衣浣纱少女,应该就是我那朋友神秘的小情人。阿云显然也发现了她,不过有别于我与生俱来的能力,他依靠的是爱的直觉。拉法夫此时则睡着了一般,自己一个人识趣地呆在竹林的阴影之下。
“薇娜!”伴着一声包含了无数情感的呼唤,阿云大步走了过去。
少女身体很大地颤抖了一下,却无损于她动人的风姿。她没有回答爱人的呼唤,只是慢慢地转过了身体。
我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
当每个年轻人遭遇他一生中第一次疯狂激情的时候,往往不会去询问女巫那面著名的镜子,就固执地认为他的另一半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比起我那被丘比特调皮地蒙住了眼睛的同伴,我尽力的来得冷静和客观。可是,我还是不得不由衷的赞叹:好个绝世美人儿!你瞧,连那年老的拉法夫,在青春的激情消逝以后都还看得目瞪口呆。
少女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反着微光,如同露水下的百合花瓣;她红褐色的头发倒映在水中,仿佛在水底燃放了一簇烟火;她纤细玲珑的身材连水仙花都要自惭行秽;天鹅绒般的眉毛下的眼睛是一对星,闪着火焰,柔情而晶莹,会把最智慧的看得发疯;她的玉足融化在溪流之间,托着洁白的轻纱的手就是美神诞生时的贝壳;她红宝石般的双唇吐出歌一样的词语。
她只会在无人的夜里对流水施展魔力,因为——他们保守秘密!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伙伴还和夜色一起呆若木鸡。他大概没有料到,岁月的巧手竟把他的牵挂琢磨成了一件如此的珍宝!
“不过,他难道不懂岁月也会让这件珍宝褪色么?”我有些忧郁的想道。
薇娜同样楞了片刻,很快就激动地提起裙子向阿云奔去,嘴里发出欢喜的无意义的声音。当她搂住情人的时候,眼睛里流出激动的眼泪。后者也把她紧紧地抱住,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木头。
这时候,红衣法师忽然在竹阴里酣然入睡;我也走远开来,抬起头来欣赏头顶那本名为天空的大书——处女正躺在狮子的怀中。
※※※
突然,少女一声哭腔惊醒了所有人自以为是的梦:“阿云,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现在就只有你才能帮我。你答应过无论如何都会帮我的,对不对?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找你的。呜呜,我的齐格不见了,他不要我了,他走了后就没有回来过。”
我和睁开眼睛的拉法夫吃惊地对望了一眼。大家都不是傻子,一瞬间就明白了。我们担忧地看着我们年轻的战士,他松开了手,茫然地注视着眼前的情人,像一棵刚被天刑击中的大树,只要晚风一吹,就会化做灰烬消失得无影无踪。
“阿云,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少女看着眼前人的呆滞表情,着急地把她的双手放到了他的脸颊上,想要留住最后一点温度。
望着薇娜焦急的表情,阿云想要把她粗暴地一把推开,又想把她牢牢地压在怀中;想抓住她的肩膀大声质问,又想转过头离开永不回来。他的痛苦和挣扎全写在脸上,这些情感是如此的猛烈,以至于他英俊的脸都开始扭曲。
可是,感觉着爱人双手的冰冷,闻着她身体传来的馨香,他终于平静了,象一只被捕后终于筋疲力尽的狮子,用一种绝望的温柔轻轻地笑道:“我没有什么事情啊,可能有点累了吧?”他甚至还点了点薇娜的鼻子,“都那么大的人了,还是改不了遇点小事情就乱紧张的坏毛病,小心别人真的不要你了。”美丽的女孩甜甜地笑了起来,故意忽视了面前那充血的眼珠。
我和拉法夫静静看着这幕爱情悲喜剧的上演,仿佛两个不小心闯进排演室的观众。
而两个年轻的人儿还在紧紧地相拥,他们低声的呢喃再也传不进我们的耳朵。无论是受伤的还是美丽的,都需要从彼此身上找到劝慰。
最后,他们松开了彼此,少女在脸上整理出一个笑容后来为我们引路。我们的同伴在为我们做短短的介绍之后就木然地跟随在她身后,如被麻醉的奴仆。寂静的夜里,我们无声地走着走着,任何说出来的话语,都好像一粒投进湖面的沙子,转瞬间就消失了踪迹。
短短的一段路竟走了久远!终于,薇娜把我们带到房间,她鞠了个躬后也转身回房休息,为这出戏剧男女主角都耗费了太多的精力。我望着她皇后般仪态万千的背影,仿佛看到了她嘴边的笑容。因为我熟知,征服和拥有是女人的天性,在这场游戏中,她是主宰。我微微地叹息,想起了多年前的诗句:
爱情啊,爱情啊,——据别人说,
那是心灵和心灵的默契,
它们的融汇,它们的结合,
两颗心注定的双双比翼,
就和……致命的决斗差不多……
在这场不平衡的斗争里
总有一颗心比较柔情,
于是就不能和对手匹敌,
它爱得越深,越感到苦痛,
终至悲伤,麻木,心怀积郁……
在我从心怀恶意的胡乱揣测中回过神时,我的两个伙伴已经或装作进入了梦乡。我看着月光下他们的脸形,伴着一种忧伤,兴奋和略带满足的情感也投入了睡神的怀抱。
夜,深了。不知,这竹叶间可有精灵举行舞会?
注:潘,人面羊身,传说中是神的儿子。他多才多艺,号称女神杀手。不过在标题中引用,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林间的仙子,但对方为了逃脱他的纠缠,竟不惜最后变成了芦苇。潘将其做成芦笛,用来整日地吹着歌曲。这里用来象征不能取得的爱情。众所周知,我们队伍中的战士,也是受很多年青女郎爱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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