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娅？！”加西娅抬头，却不料听到了阿婆的惊呼。
“这个小姑娘是谁？”太后的声音很年轻，恰如她的人，并不似一个历经风雨的女人。
“是我的孩子。”阿婆垂首答道。
“哦？孩子，你过来。”
加西娅站起身来，循着声音走到太后面前。她仰着头，看不见太后的面容，但她却知道这是一种尊敬。
太后微笑着看着她，可当她的目光触及加西娅那深不见底的眼眸时，她忽然感到了一种很熟悉的威慑力，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几乎站立不稳。
她挥了挥手：“王儿，你带这个小姑娘去别处玩去吧！”
她看着波亚狄尔牵着加西娅的手已经完全离开了她的视线，她才悠悠地向阿婆问道：“她真是你的孩子？”
“不是。”
太后闻言又禁不住轻微颤抖一下，但她很快克制了自己，问：“那她的父母呢？”
阿婆仿佛没注意到太后的失态，答道：“都不在了。”
“她的那双眼睛，真像一个人。”
“伊莎贝拉·索拉雅。对吗？”阿婆凝视着太后。
太后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她退后两步，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全是恐惧：“你怎么知道？她，她真是她的女儿？”
“只可惜那双和她母亲一样美丽的眼睛却看不见任何东西。”
“不，我让他们把她送得远远的，她不可能回到这里。”
“并不远，就在对面的山坡上。”
“你怎么知道？你把她带来想干什么？你有什么目的？”太后有些歇斯底里。
“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什么我不知道。”
“我明白了。你想带她来夺走王位，是吗？但这不可能！这是我辛辛苦苦拿回来的，没人夺得去！”太后紧紧抓住阿婆的袍子。
“太后，我想您得冷静，您要明白，现在想要您王位的不是这个可怜的瞎眼小姑娘，而是费尔南多和伊莎贝尔。”
太后愣愣地看着她，松开手，无力地靠在廊柱上，看着湛蓝湛蓝的天，轻轻叹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没有。”阿婆答。
“阿婆，您不是说占卜只能是一次吗？那您为什么还要天天去太后那里？”加西娅问。
“也许，今后都不必再去了。费尔南多国王和伊莎贝尔女王已准备好敲开格拉纳达的门了。”
“结局会怎样？”
“加西娅，我问你，假如你有一个布娃娃，有人来和你抢，你是跟人抢得布娃娃支离破碎，还是由那人拿去？”
“我不会让别人得到它。”
“看，加西娅，这是你的结局，其实，结局只在人的一念之间。这点，你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
第二天，加西娅和阿婆离开了阿兰布拉宫，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离开。回到窑洞的日子平静得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时时她会听到吉卜赛人的讨论。
“国王接受投降和约了。”
波亚狄尔最终还是选择把他的布娃娃拱手让人了。加西娅暗暗想。
“为什么摩尔人会不战而退？这理由很简单，就和为什么基督徒们会对格拉纳达持续十年的围而不攻。因为谁也不忍心去破坏格拉纳达这举世无双的美丽。”阿婆这样解释。
在摩尔人离开阿兰布拉宫的那天，加西娅和所有人一起，站在阿尔巴辛的山顶上，“看着”。
“听说他们是从一个偏门出去的。国王投降的条件之一，就是从此封掉那个门。”加西娅听到一个人说。
“是从轩尼洛里非宫里的‘建筑师的花园’离开的吗？”加西娅忍不住问。
“好象是。”那人回答。
我感觉不到这个门。加西娅想起了自己的话，想起了波亚狄尔。他是这样的爱那里的一切，他是这样的自豪他所拥有的那一切，他真的舍得吗？
加西娅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在阿尔普哈拉斯（Alpujarras），波亚狄尔转身向闪烁着昔日光彩的格拉纳达投下了最后一瞥，暗自垂泪。她不知道阿耶莎太后却在斥责她的儿子：“你并没有像男子汉那样守住自己的功业，却像个女人般地流泪。”她更不知道，在百十年后，那块高地被称作了“摩尔人的最后叹息”（SuspirodelMoro）。
“基督徒们终于还是胜了。”阿婆在叹息。
“除了真主，没有胜者。”加西娅忽然说道。
2003.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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