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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人海中,当那法师装扮的老者用低哑的嗓音说出“这件事”这几个字的时候,克利斯正凝神倾听;全然也不曾注意,就在对面老者宽大的袍袖之下,一卷纸轴正悄然展开。
等到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情况不对时,可就什么都已经晚了。
在周围空间一瞬的扭曲变形下,周围的景物早已由扰攘人群一变而为幽郁的森林。
克利斯微微讶异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可恨他就是到了这个时候脑袋也仍不开窍,竟惑然向那明显就居心不良的老者请教:“请问,有什么事情是一定要在这里商量的吗?我已经事先同别人约好了时间的。”
“当然是不能在人前商量的事情啦,因为……”
魔法师沙哑着嗓子,似笑非笑地瞥了克利斯一眼,就在他的面前做出了一种绝对会令任何人都目瞪口呆的反常行为来----违背了魔法师向来举止优雅的成规定律,这位法师大人只一伸手,就粗鲁地扯去了罩在自己身上黑色法师袍那宽大的衣袖,同时将袍服的下摆随意撕裂,露出里面紧身的黑衣劲装来----只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他给人整个的印象,刹时就由庄严的魔法师一变而为四不像的怪人了。
至于,他并没有干脆的舍弃掉这碍事的长袍,而是选择了这种麻烦的解决方法,那大概只是因为,他还需要一块用以掩饰自己真实面目的遮羞布,而这长袍上所附带的帽子就是最最现成好用的物什了吧?
总之,做完了这清除障碍的前期工作,怪人就毫不拖延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火红的长刀来,在克利斯迷茫的眼色中挥起一刀,直直砍向他的头顶;口中还咭咭怪笑着。
“……因为,这可是会要人命的大件事呢!”
克利斯大为骇然。他怎么也意想不到,眼前这人,分明从来就不曾有过半点瓜葛的,却也会一声不响地向他挥刀;且听那刀锋上所携带的劲力,对方是压根就没有留手,摆明了想要取他性命!
在不解之余,克利斯一时也惟有疾疾趋避而已,同时仍不忘高声询问:“阁下请先住手!小子愚昧,不知何时冒犯大驾!”
“冒犯我?桀桀桀桀……”
“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要问这么愚蠢到极点的问题?我想随便杀几个人玩玩,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不成!?”
怪人狂声大笑,手腕利落反转间,长刀蓦地一横,已于呼啸声中再度向克利斯腰间砧去。
“锵”!
这一瞬时,克利斯终于抽刀在手,刀身中规中矩地立在胸前,拦住了对面恶意飞来的刀锋。同时扬眉,抗声反驳:“人命关天,岂能视同儿戏!小子若有取死之道,则自有律法处置,不敢有劳阁下动手;若行止端正、与人无尤,谁又能平白害我性命!”
“……你竟是这样想的?有趣!”怪人暂且停下手来,迟疑地摸了摸自己下巴上那几绺长髯,两眼在斗篷内认真地打量了克利斯一晌,就自顾嘟囔起来:“不像,不像!这一次,也许真的又找错人了?唔……算了,既然已经打草惊蛇,那干脆就做完全套好了。反正,满脸正气的伪君子谁也不是没见识过……不过像这么年轻的还真是……”
“我从没有自命君子;我也不是什么君子!”克利斯被那怪人看得满脸通红,却仍是极认真地申明立场:“我只想知道自己的取死之道为何,如此而已!”
“想知道我找上你的原因?”怪人桀桀狂笑。“你地狱里问去好了!”
克利斯才想再说些什么,对方的刀锋就已劈面而来。
克利斯弓身闪过,眉头却也微微的皱了起来。因为生性过于古板正直的原因,他时常会被那一群朋友们戏呼为“木头”。可哪怕他当真就是个木头雕就的人形呢,这时也禁不住有些微的着恼,当下轻轻叱喝一声:“得罪了!”双手举刀过肩,义无返顾地向着那怪人迎头劈下,却是丝毫也不在意对方递来的刀锋。
一火红,一银白。两道锐利的刀光已在半空中交错而过;而这两相辉映间所余下的狭缝,竟不过就一指宽的距离而已!
这一刹那的时间,如烈火、如水银般灿亮的刀光,照映着交战的双方,俱是毫发皆明。
在怪人的连帽披风里,却是满脸连腮的虬髯,同他颌下那部胡须的颜色形状搭配在一起,怎么看怎么都是突梯滑稽之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根本就只是一种伪装而已了。
怪人大是意想不到,事情竟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而克利斯从一开始就用上了同归于尽的打法,呼啸的刀风在速度上甚至隐然更有后发先至之势;面容不觉狠狠扭曲,用力嘶吼一声,刀身勉强向侧方一封,总算堪堪架住了克利斯凌厉袭来的刀锋。
这一刀的施力之重、发力之狠,直震得克利斯双手发麻,毫无准备下,长刀几乎也脱手飞出。
太看不出,这古怪至极的对手,论起勇力来,竟有如斯强悍!
克利斯倒不愧是顶着“木头”封号的怪胎,即使是这样于己不利的发现,他也只有过霎时的愕然,眼中随即就燃起了熊熊战意,不退反进,刀尖轻轻一挑,就是自下而上,斜斜地划向怪人肩头。
那怪人本来最擅攻掠,这时却频频被逼得回刀防守,胸中自是无名火起,一见克利斯竟不知死活地自动送上门来,心下不觉狰狞狂笑,干脆就是重重一刀,直接劈在了克利斯的刀身之上;连声钝响中,两个人已经是热热闹闹地打在了一处。
事实上,无论是武功还是内力,克利斯在同龄人中都可以算得上是佼佼者了。矮人天生神力,克利斯虽然年幼,习武的资质却是上佳,人亦极为认真;但是世事难测,他唯一也就坏在这个“认真”上面。
此时此刻,明明知道自己远非敌手,却不知及早图谋后路,只是一径兴冲冲地同对方互相劈挡,这样的克利斯,实在是够认真、也太够顽固的了。而他们对砧的每一刀都狠狠地落在了实处,虽然克利斯的头脑还没有被战意冲昏,尽量使得每一刀被斩中的位置都略有所不同,但他那普通的配刀又怎能拿来同对方的宝刀相比?仅仅十几个回合的较量下来,他手中的兵刃就已经被对手一砧两断,削去了寸许长的一截刀尖。
克利斯抽身退后,微微拧眉:若是站在比武场上,他早该弃刀认输了----不要说兵器损毁,他现在两臂发麻,手指几乎连知觉也没有了。这一战,还要如何继续下去?
只是,他想认输,有人就愿意接受么?
无奈地一个抬头,就见那怪人于轻蔑怪笑中迅速逼近而来,似乎铁了心要取他性命般,高高扬手,就是残忍无情地一刀砍落!
克利斯咬牙,倔强地抬起了刀身应战;残刀却在下一轮猛烈的攻防中被对手击飞。他不得不退,对方却紧跟着蹑踪而至,一刀由他肩头向胸腹间劈下!
这人,似乎最为得心应手的就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一招劈砍而已。
可就这么一招,克利斯却已避无可避!
生死关头,克利斯早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的速度发挥至极限,身体在急速后退的同时也低低向后仰倒。
这一反射性的举动,虽然暂时解了克利斯丧身殒命的危机,却仍是不可避免地令他被对方的刀尖在胸口上划出了长长的一道伤口,鲜血狂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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