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舱里本没有光。
但是神说,要有光。于是先有了闪电,然后有了那个水线上的小窟窿。
小窟窿为这个漆黑的底舱带来了光明。
母舱鼠刚开始很恐慌,它还不懂得享受神赐予的光明,因为这种光和夜晚甲板上的月光与舱室里的烛光都完全不一样。
好容易等母舱鼠刚刚熟悉了这缕光线,神又把这赐予收走了。
因为有一次风雨里,那个小窟窿放进了太多的水,于是小窟窿被水手们发现并补上了。
那一次,底舱下来了两个人。母舱鼠差一点就完了,如果它当时是以今天的这种身体状况的话,它肯定就完了。
母舱鼠吃力地挪了挪身体,刚刚生下了一大窝幼崽,使得它很虚弱。
在它身侧,一团丑陋的肉色小东西拥挤在一起,这些小东西连青黑的眼皮都睁不开。
另有一只长相比较特别的小东西却远远地躲在了一边,在远离母鼠和其它小鼠的地方,找了个沙窝,把自个儿埋了起来,只留下个小小的尖脑袋在外面。
其实她本不用这么担心,那本应耀眼的一点火红,对于黑暗和舱鼠来说,根本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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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甲板上有的是光。
襁褓里的张衍环顾四周,一个一个高大的水手光着黝黑油亮的脊梁,站成了一个大圈,一个个肌肉虬结,站得笔直,眼中充满了对他们的小少爷和诸般未来不可知的敬畏。
襁褓外面的手臂很有力,让张衍不自觉地产生出一种依赖的心理。
血缘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
记得数十天前,张衍出生的那一天,浑身沾满了鲜血的他完全被突然出现在身周的这个世界惊呆了。那是一个难以形容的经历,因为张衍是带着前世的记忆和清醒的意识从娘胎里自己爬出来的。
在场的两个产婆和四个仆妇顿时目瞪口呆,这个眼睛都睁不开,身体皱皱巴巴地像一只剥了壳的虾子一样的小小婴孩儿,竟然自己从母亲的身体里挤了出来。
张衍随即便感受到了这个与自己即血肉相连,却又陌生无比的女人身上的异样。
尚且温热的身体里没有灵魂的力量,她死了。
无缘无故地,张衍放声大哭。
同样也是无缘无故地,张衍对于那个从未谋面的魁梧男子也感到很亲切。
联系母子的,是血肉。联系父子的,可能便是命运吧。
对于张衍来说,这一切既是噩梦,又是新生。
这个世界张衍一无所知,他也无法为自己指出下一步的方向,但是他不缺少活下去的勇气,于是张衍开始没有目的地、像一个真正的婴儿一样去学习这个世界的一切。
在外人眼里,张衍就像一个奇迹。一个六个月早产的孩子,三个来月的功夫长到十四斤多,身体壮健得如同小海牛一样,小拳头打到大人身上,都有种一拳到肉的感觉;到了第二个月,会爬、会坐、会叫父亲、便溺之后还会脸红,不管饿了困了还是磕了碰了,从不哭闹。这放在谁的眼里都得称一声奇,要知道别的小孩子这时候还在娘胎里打滚呢!
一晃数十天。
从陆地到帆船。
从现代到类古代。
从成人到婴儿。
一步一步的转换,从心态到习惯,张衍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而且还能趁着大人们熟睡的时候练气聚基,真是不容易!不过话说回来,这世界上,谁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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