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陵从王曼的营帐中走出时,一路走回营房。什么息事宁人,低头做人张曼的话张陵未有一句进去,他眼下只想如何做掉张行野,徐若两个‘姘头’。张陵想到,除了刚进淮北军那一段受那些老兵油子的侮辱外,他近来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忍耐下去只有让徐若他们更是得意嚣张。张陵眼下早已不是当初山里的那个小子,十二三岁时他都能将欺负他的人打折两段肋骨,性格中的阴狠可见一般,眼下他做人则是恩报不报恩再说,小过节一笑置之,这般深仇大怨必定如数奉还。
回到营房内,突然见到弟兄们都站成一排,屏息直立。正感到诧异,突然有一人轻声细语地言道:“是张伍长么?大家等你好一会了。”
张陵看去登时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张陵冷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徐大人,来这里有何指教?”
徐若白净的脸皮上,露出极虚伪的笑容。他言道:“原来张伍长还是不知,小弟我新调任武卒第五什队的什长,以后还请张伍长多配合才是。”
张陵哼哼地两声,言道:“不敢。”
徐若涵养颇好,对张陵这般无礼举动不以为意,什队内原来对张陵不熟悉的兵士,见两位前后什长气量差距如此之大,立马高下立判,心底都偏向了徐若一方。何况徐若相貌堂堂,讲起话来,柔声细语,斯文有礼,比起张陵来却让他人倍感亲近。
徐若走到张陵面前伸手搭住他的肩膀,却令张陵一阵毛骨悚然。他心知徐若好那一口,不知是不是自己方才那一番横眉冷目反而使他对自己产生了意思。徐若对张陵言道:“刚才听说张伍长是去副都统大人那去了吧?”
张陵微一点头,言道:“那又怎样?”
徐若笑道:“无妨,只是我是你的官长,有事的话不妨对我直言,副都统大人事务繁忙,还是不要打扰他的为好。”
张陵两眼一眯,斜看了徐若一眼,心底对此人生出了几分忌惮,看来他不是只有会卖屁股的本事而已,自己一不小心还真栽在他的手上了。
晚饭过后,张陵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随即张国柱也随后回来。自被撤下什长的位置,张陵已不能如从前般独享一个营帐,现与张国柱同住。
张国柱见了张陵后,言道:“大哥,方才你似乎不该与徐若那般斗气,你知道么,眼下队里除了咱弟兄那帮人外,其他人皆觉得你气量狭隘,现在他们的心都偏到徐若那小子那去了。”
张陵见此哈哈一笑,言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张国柱一时语塞,张陵看了张国柱一眼,心想他有些聪明,但事情看得却不透彻。张陵岂不知道这样表面上的怨怼实际毫无作用,他所作所为不过在模仿一个失意的什长对继任者的怨怼罢了。两人的仇恨是无法化解,将来必然是你死我活,与其表现出阳奉阴违的虚伪来,还不如挑明了态度,让他以为自己是个没有城府的人。
张陵对张国柱言道:“我现在之所以愤怒,是因为没有除掉张行野,徐若的把握,这两人都不是好对付,以后你不必靠得我太近,免得惹祸上身知道么?”
张国柱言道:“大哥,这是哪里话,我们约为兄弟,说好了共同进退,在危难之时怎么能背弃你呢?之前曾武也是这么与我说。曾武同我说过,明日与弟兄给徐若那小子好看。”
“好兄弟,”张陵点点头,恨声言道:“你放心我总有一日会令徐若这小子死的苦不堪言,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人世上。”
张国柱听张陵这一番话不由心底一凉,似乎又那次挨杖责后,张陵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从第二日起,什队内气氛发生了变化,新来的徐若马上站稳了脚跟,连同曾武在内十三人明地暗地向徐若示好。张陵与张国柱这一边只有六人,其余的人且是处于中立,两不相帮。用饭时全队分成三撮人各自占一块聚成一堆,本是同一锅吃饭的战友,眼下竟分出泾渭来。
如此没过了几日,张陵又被全泽找去谈话,质问他为何与新什长产生对立,自个拉起山头。张陵听后暗暗冷笑,这徐若告刁状的本事还真不小,这么快就整治起我来了。张陵被全泽大骂一顿,并斥令以后不准再犯。自此以后张陵吃饭时就只剩独自一人。
在营内的事虽不顺,但王曼交待自己的事却办妥了,清平教一方终于与秦圣接上了头。被扣的粮船得以被释放,条件是清平教托名的商号必须每月以平价卖给淮北军两船粮食。此趟李子顺暗中拿了两百两的好处费,他大方地将银两分了张陵一半。张陵最近正穷得叮当响,也不客气收下。另据王曼说,教中几位管事,还有掌律大哥对自己此番表现都很是满意,这终于让张陵近来烦闷的心情好了一些。
大业十年七月,淮北军已大体控制了长安附近的局势,各军战损的兵员亦基本补齐,但十余万大军每日所耗惊人,何况长安城内还有百万张口等着粮米下肚。秦猛先决定在秋粮成熟前,攻下关中几处产粮要地。于是淮北军大军再度自长安开拔,四面攻取地盘。沿途的郡县见有十万官兵拱卫的长安都失守了,凭几千郡兵如何能抵挡其兵锋,于是纷纷献城归降。不足一个月,除了李雄达占据的数郡之外,关中之地已尽数在淮北军的掌控之下。
安定郡,平阳县。
已经快要入秋,田地里的小麦都长到齐人高,一眼望不到边际,眼看再过个把月就可以收割了。淮北军中多是农家子弟,见此情形心里都是欣喜,庄稼人一年的耕种不就图得是这一刻么,由此可知当个庄稼人是多么不容易,所以大军行军路过时,骑兵尽皆下马,牵着马匹小心翼翼扶着麦秆,不敢糟蹋了一丝一毫。
骑在马上一员大将正俯视着大军滚滚行过这一片庄稼田地,他十分欣慰不用下令,兵士们都自觉下马行进。
“张过,看来你治军还是颇有方法的。”
那骑在马上的大将年纪不过二十八九岁,却敢伸出马鞭亲昵地敲了敲年纪大过他一倍张过的头盔。
张过爽朗地一笑,整了整盔沿言道:“薛大人,这帮小兔崽,不能出来当了兵就忘了本,等打完了杖,这帮人还不得给我放下刀枪,再拿起锄头。”
那骑在马上的将领即是这次随秦猛先入关的薛举了,他是杨佐臣手下的头号大将,原本奉命驻守淮阳,后攻取了武关再一路打到关中也算得上战功赫赫了。
薛举听张过说完,也是哈哈一笑,言道:“好,你我几人谁不是苦出身的,能不忘本自是很好。”说完薛平正色言道:“平阳县就是安定郡的产粮重地,此番你手下两个营就给我定在这里,白日黑夜睁眼不合地,盯着秋粮收上来。”
张过摸了摸满是胡渣的下巴,言道:“大人,你放心准少不了一粒粮食。”
薛举冷笑言道:“是么,我听闻此处有几处山贼可是悍勇恨,到时候不要栽了跟头。”
张过一副被小瞧的模样,言道:“大人,我们十万官军都打败了,长安城也拿下了,几个毛贼还怕什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秦川可是老秦人的地盘,这帮人打起战来可是真不怕死的。好了闲话我也不与你扯了,我会亲自率大军驻守在谷口县,提防李雄达的西凉军越境来抢粮,你就给我这收粮,告诉你眼下这粮草可比人还金贵,若少了一袋粮草,我少说也割你两斤肥肉。”
当薛举走后,张过摘下头盔露出沉思的神色,这时全泽走到近前,言道:“屯长大人,县里百姓们说他们最多上缴五成的粮食,这样如果扣去路途上的损耗,最后到我们手头的只有不到一成的利润。”
张过两眼露出厉色双目圆睁,十指骨节劈里啪啦地响起,骂道:“妈个巴子,这帮秦人抠门不仗义,老张我也不是好说话的,当我们淮北人好欺负。这样你去每户抓一个人来,放出话若不按七成缴粮,就把这些人剁了作人肉饼子来顶军粮。”
全泽一愣,言道:“大人这么做是不是会激起民愤?不如按六成缴粮,我再与他们说说。”
全泽一眨眼,只见张过甩起马鞭抽在他的身上,全泽浑身火辣辣地却不敢躲。只见张过叉着腰,用马鞭指着他骂道:“老子说的话,你敢不听,别忘了今日是谁扶你上来的,老子一样可以把你一脚蹬下去。”
全泽素知这张过飞扬跋扈,平日看起来一副大老粗直率的豪杰模样,只有他身边几人才知道此人贪得无厌而且暴戾。
全泽唯唯诺诺地应声,背过身去眼中却满是恶毒之色。方才他的部下都在山下,见到自己都统被人抽了一鞭,这令全泽倍感丢了面子。
张陵在人群中自是看到了这一幕,见此情形他略有所思。一个在他心中盘算许久的计划逐渐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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