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他便起身,将那一方灵砚拿在手里,往外头一泼。
老祖我一时间愣住了,以牧长留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做那强人所难之事,想来是有人自愿把心换给了谢千棠,以心换心,以命易命,非至亲至爱之人不可为,这谢千棠居然如此好命。
对这世家纨绔子弟,老祖虽交情不深,这会却是真有几分感慨起来,凡人有句话,士为知己者死,生死大事,素来由不得凡人做主,世人皆爱生恶死,愿为一人甘心赴死,想来非爱之深而不能为。
只是这样至情之人,却是连轮回转世的可能都没有了。
老祖忽然觉得有些凄凄。
这青衣如此,换心之人亦如此,世人之情,果然难有好终。
正这么想着,手背上忽然一暖,却是郁离小心的将手覆上来。
他的眉眼里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润,“红尘本如是,不然世人也不会羡慕我等了。”
我点了点头,收起了那点小情绪,牧长留这时也已经起身走到了门口,他回头看了我们俩一眼,将手里的灵砚掂了几下,那砚台便消失不见了。
他推开门,临了说了一句“红尘清苦啊”便消失在屋外的夜色里。
郁离这时也起身,就要拉着我回房,他走了两步,忽然惊讶道:“阿浅,你快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方才牧长留手指在案上划拉,居然是一个字。
一个大大的颜字。
颜,颜默然。
我一惊。脑海里蓦地浮现出那天纷飞的大雪里,谢千棠扯着那个人的袖子,顶着风雪,并肩行在漫天的风雪里。
原来是他啊。
第二日便听见街头巷尾的人议论纷纷,说是昨儿晚上风雪交加,大雪压塌了好些人家的屋顶,城外的官道原本通了些,如今被这大雪一盖,疏通的进度又慢了下来。谢家那边倒是没太大动静,只是听出来采买的下人说,谢家公子被救回来了,是百屋居掌柜的的功劳。
今儿早上来百屋居找牧长留看病的有不少,不过牧长留一直没从房里出来,都是我与郁离把人打发的。
我只觉得事情到此该告一段落了,却不知,红尘清苦,如今只是清,这清味过后,苦味,便上来了。
日子又絮絮叨叨的过了三两日,许是日子过得太过于平顺,闲来无事与郁离腻在一块,把库房里东西清点一番,亦或者就着西街铺子的花生米看些话本。
牧长留这几日心情似乎格外好,许是终于风波平定,也且先过几日闲散日子,居然也不指使老祖我干着干那,便是连自己的房门都极少出。
我估摸着那一日他给谢千棠换心伤了些元气,这几日还在歇着。
外面都说谢家的表公子寻仙问道去了,郁离从外头带回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靠在树下喝茶,他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伸手在我肩上拍了几下。
很轻,我这才看到有柳絮一般的东西从我肩上飘起来。
郁离把我从椅子里拉起来,退后了几步,抬起头。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院子里这一棵不知名的大树,居然在今日开了花。
那花白色的大片大片,如坠入林海中的浮云,彼此连绵不断,又好似下一刻就要化作更缥缈的水汽,升腾到苍穹里去。
我看着那花,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切,明明这花就在我眼前开着,却好似隔了千山万水一般,怎么也抓不到。
风一吹,满树繁华飘摇,真如云海一般变幻莫测起起伏伏,老祖我游历人间不知多少年岁,又乃天地混沌所生的灵根,却也不知道这树叫什么名字。
我正看着那花出神,郁离忽然站到我面前。
他今日穿了青色的长衫,便如数年前初见的那天一般。他穿了坠坠繁花,不急不缓。
我沿着头看他,却见他身后白花翻卷,宛如云海升腾,他眉目如画,独立云端,飘然若仙,是了,他不就是那玄妙天的天枢星君么?
“天枢!”我轻轻唤道,伸手去拉他的手,他却是轻轻将我一推,低着头看我,眼底的笑意一点点散去。
“阿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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