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烁饮了茶,温热的漫着清香的气息还在她的口里回荡,她漫不经心的说道:“名声这东西,千百年之后,还有谁能看得见,他们看得见的,只是我的画罢了。”
长安点了点头,又道:“今日是画坊重开大门的日子,师傅这三年的画作,是否需要展出?”
卫烁思忖片刻,摆了摆手,说:“不必了。”
长安为她添了茶,了然的笑了笑:“多谢师傅。”
卫烁不展出自己的画,就是为了不夺了他的风头,长安如何不知道。
卫烁没接这句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门外涌进的天光。
卫宗画坊的价一如既往的高,但都是些寻常的画作,真正能够挂在房间里展览的,一来是历代坊主和弟子最受瞩目的作品,这些是画坊的门面,不出售的。
二来,便是卫烁和长安的画作了。
可卫烁并没展出自己的新作,众人的目光毫不犹豫的转移到了长安的身上。
翩翩君子,倜傥潇洒,又是画坛当仁不让的大家之一,使得不少少女为之倾心。
卫烁的心也算是寻到了沉静,长安没让她失望,卫宗画坊交到她的手里,她多多少少也能安心。
也是在这日,有一个玲珑剔透的少年看中了卫烁年少时的一幅画,点评出了不一样的新意,卫烁决定收下他,这是她的第三个弟子。
同样是在这日,发生了一件谁都不想看到的事,卫嫣寻了来。
她是卫烁的妹妹,虽没特意邀请,可毕竟收到了消息,赶来为卫烁捧捧场。
人流散尽的时候,卫嫣还不肯走,戚戚然望着卫烁。
卫烁本欲无视,唤来长安送客,不料卫嫣却突然砰的跪下了,泫然欲泣:“阿玄都走了那么久了,姐姐你还不肯原谅他吗?!”
卫烁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在卫烁的心中,没什么准则,有的只是自己想和不想。阿玄的事情,我不怪谁,你不用这样。”
“阿玄临终的时候,嘱托我将这幅画送回来。”卫嫣止了泪,令侍女送上来一幅裹在羊皮筒里的画轴,堪堪颤抖着手将它递到卫烁的眼前。
卫烁瞄了一眼,对长安说道:“收下吧。”
既然收了画,卫嫣也不再多说什么,擦了擦眼角的泪光,盈盈拜倒,说:“阿姐,你有空的话也来看看阿玄吧,他想见你,到死都想见你。”
卫嫣走后,卫烁揉了揉不安分的眉心,那里皱的厉害,边说:“长安,卫嫣的话是什么意思?”
长安沉默了片刻,轻声的一字一顿的说道:“去年八月的时候,靳玄因病去世了。”
“还有呢?”
长安不安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卫嫣,在画坊闭门期间,来找过师傅。”
“她可有说点什么?”
长安低头敛眉道:“她每每来,也只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撑开那幅画轴,卫烁才发现,这画,竟是她画给靳玄的那幅。
卫烁抚了抚胸口的气息,笑容压抑,竟不知怎么开口。
此刻看着画上的他,就好像面对着活生生的靳玄,他的笑容,他的神色,他的气息和动作,都还能回想的起来,像是昨日重现。
越是爱之深,更是恨之浓。
卫烁要如何不恨他,与她浓情蜜意之时,又与自己的妹妹结了亲。
他欺骗她那么久,却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所以,就算他死了,她也不想原谅他。
长安看的出来,自卫嫣来过之后,卫烁越发郁结。每日大部分的时间,都将自己锁在屋子里面。
他叹了口气,不由得敲响了卫烁的房门:“师傅,近日可好?”
卫烁在里面没什么声音,长安的忧心便加剧了,想了片刻,他便打开了卫烁的房门,见卫烁安好,只是眼眶有些泛红,精神有些不济以外,倒没什么。
长安说:“师傅的画展近日在筹备了,我只是想问问,师傅想展出哪些罢了。”
光线突然照进来,明亮的刺眼,卫烁不由得抬了抬衣袖,遮住泛红的眼眶:“你做主罢。”
长安默然,又说:“到时候,师傅会出现吗?”
他这话问的,真是没有缘由。却也反映了他心底的某种猜测。
卫烁安抚的笑了笑:“长安,我会的。”
长安原本只是想确认自己的师傅是否安好,这才多问了一句。没想到,这多问的一句,便得了卫烁的承诺,她不得不出现。
他当时如果能够预知将要发生的一切,他一定不会允许自己的师傅,出现在那样一个场合。
更不会允许,那一日,那么多□□裸的真相摆在她的面前,让她失了意志。
可有些事,是注定了的,谁都没有办法去更改天命的轨迹。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