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名贾将要离去的背影,董小婉心里也很难受,他想的,她什么都知道,这已不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了。
航轮马上就要开动了,齐飞扬提着提箱站在码头。齐飞扬回头笑着说,“饭也吃了,酒也喝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走啦,有空到杭州去看看,那里人灵地杰,素有自古美女出杭州一说。伟杰,找不到老婆,来杭州。”
“那你帮我预定一个吧,我要瘦一点的,胖了我抱不动。”董伟杰顺着齐飞扬的话,顺势逗笑。
“你小子本身就瘦不拉几,还要个瘦的?找个胖的让她抱你,不就得了。脑袋进水了。”齐飞扬打趣的说。
众人哈哈大笑。
“开船啦。”船主站在船头大声招呼。
齐飞扬看看行轮,嘴角勉强一笑,“走啦。”齐飞扬刹那间,泪水像打开了阀门,在也忍不下去了,打湿了眼镜。
“有机会,我们会去看你。”李名贾、董小婉、董伟杰默默无语,点了点头,“飞扬。。。。。。”四人拥抱在一起,四年的友情,全浸透在了泪水中,谁能知道下一次见面又是何年何月?
“上船吧。”李名贾拍了拍齐飞扬的肩膀。
齐飞扬恋恋不舍地登上船,泪水一直滴落着,眼眶已经模糊不清了。
“飞扬,保重!”李名贾三人挥舞着手,目送着船消失在视线里。
“飞扬保重!下一个就轮到我们了。”董伟杰笑着说,“真有点舍不得这个地方,四年了啊。”
董小婉抬头仰望着李名贾,面无表情的李名贾或许察觉到了董小婉的眼色,低下了头,双手插在裤袋里。走出码头,董小婉想要的答案,李名贾并未给出,失望地跟在他后面。
夜色蒙蒙,董伟杰还没有回来,李名贾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三张明天开往香港的船票。思绪的门闸回到了十七年前,回头远望着被火吞噬的家园。一幕幕相逼迫的情景又出现在眼前,仇恨的目光,像把利剑一样,锋芒。低头看看手中的船票,明天就可以见到义父了,十七年的养育之恩,李名贾没有忘。从到南洋的那一天,义父处处偏爱着自己,从没让自己受过任何委屈。他敬他,爱他,李名贾一次次提醒自己,将来一定要好好报答义父。
手颤抖了,怎么办?怎么选?埋在内心十七年的仇,像一座大山,压抑了十七年。义父呢?养育之恩就不报了吗?父亲在狱中的最后一面,虽然有些模糊,但是父亲那支粗犷的手,仍有感觉摸在自己的头上。母亲呢?离别的那一瞬间,母亲的柔软,母亲的悲伤,如同肝胆剧烈,肠断伤喉,一直环绕在脑海里。
“名贾哥,你怎么还没休息?”醉醺醺的董伟杰进了寝室,看到李名贾坐在窗前。
李名贾点了点头,起身扶住董伟杰,“以后少喝点酒,你是大人了,多帮帮义父,义父不容易。”李名贾停顿了一下,又说,“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你姐姐。”
“咯,”董伟杰打了个咯,笑着说,“以后有你照顾姐姐就好了,干嘛还用我?”
李名贾没有说话,把董伟杰扶到了床上,给他脱掉了鞋子,拉了被子盖上。董伟杰嘴里糊里糊涂地说着,“明天就回家了,呵呵。。。。。。”口里说着,睡了过去。
看看床上睡熟了的董伟杰,李名贾叹了口气,走出门外。
今晚的天空,繁星点点,格外明朗,只是稍微有点寒气。李名贾漫无目的的穿过花园,不自不觉走到了董小婉的窗下。灯还亮着,闪动的人影在里面晃来晃去。
窗户开了,小婉望着天空的星星,清秀的面庞上,不时地露出笑容。四年了,在这四年来,李名贾任着自己,宠着自己,爱护自己。在一起打打闹闹的,多么开心。一幕幕的在董小婉脸上都绽露了出来。
远处的李名贾,悄无声息地呆在那里。何尝不是在回忆着和董小婉一起成长的岁月。这个懂事的小女孩逐渐转成了大女孩,一起嬉戏,一起爬山涉水,一起。。。。。。十七年来,几乎整天都在一起。
明天,就要分手了,他知道,她一定会哭,这个决定对她来说,也许太突然了,自己何尝又不想和她在一起。
月牙已经爬到了头顶上,李名贾站在窗下,不肯离去。
天亮了,李名贾一夜未合眼。看看还在鼾睡的董伟杰,起身悄悄的走出了寝室。一个人,冷冷清清走在花园里,露水很大,花儿好像怕冷似的,都紧紧地裹着自己。
“怎么?你也不舍得离开?”董小婉围着李名贾送给她的那条围巾,笑着站在李名贾面前。
李名贾没想到这么早,会遇到她,勉强地笑着说,“是啊,都那么多年了,真不舍得离开。”李名贾仔细细地望着董小婉。
“哈哈。。。。。。才四年,就不舍得了。要是有一个地方要你呆上八年,你应该就更不想离开了。”董小婉悟着嘴笑。
李名贾笑着没说话。
“你要是不愿意离开,我们。。。。。。我们就住在这里好不好?”董小宛脸庞绯红,深情地眼神望着李名贾。
李名贾左右顾盼,故作不在意地样子,“义父年岁大了,我们做子女的,现在不帮他,什么时候才尽孝啊。”
“哦。”董小宛失望地低下头。
“华盛顿空气好,环境好,真不舍得离开,但是他再好,终究不是我们的家。”董小婉和李名贾边走边聊。董小宛赞同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去碰李名贾的手。
李名贾紧紧握住董小婉的手,强忍着内心的煎熬。这个决定,会伤了她,也会伤了自己。因为故事的本身,就是一个充满荆棘、忧伤、残酷的世界。他是无心的,一遍遍的祈祷,祈求原谅自己。
李名贾怀着凝重的心情,提着手提箱,与董小婉、董伟杰赶到了码头。董小婉不时地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熟悉的人群,熟悉的建筑,熟悉的马路。。。。。。都要一一告别了。
登船的一刹那,董小婉回过头来,双手合十,对着这座城市,默默地说,“再见了,我会回来看你的。”
董伟杰哈哈大笑,“阿门,我回会来看你的。”笑着重复姐姐的话。
董小婉生气地一拳头捶向董伟杰。
“恋旧的姐姐,他要是大男人,你肯定要嫁给他。”
“多嘴。”董小婉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阿门,你要是女的,我就带你走。”董伟杰装着很挚诚的样子,“还好是四年,而不是十七年。阿门,我要嫁给相恋十七年的王子。”
董伟杰一番话,说的李名贾和董小婉面红耳赤,不自在起来。“好了,上船啦。”董小婉心里甜滋滋的,大步踏上船,两人其后跟了上去。
绳索打开了,马达启动了,客船慢慢的正欲驶开港口。李名贾盯着董小婉,看了很久。“怎么了?”董小婉不好意思地问。
“对不起,有件事,我想了很久,我必须去做。我给不了你幸福。”李名贾冷冷地说。
董小婉吃惊地看着李名贾。李名贾走上前去,吻了一下董小婉的额头,一种歉意的眼神,望着董小婉,“对不起!”李名贾从口袋中掏出两封信塞到董小婉手里,回头对董伟杰说,“你是大人了,好好照顾你姐姐。”说完,从船上跳进了海里。
董小婉茫然地看着手里的信,泪水涌了出来。董伟杰一愣,回过神来的时候,李名贾已经在海里向他们挥手。
“名贾哥。。。。。。”董伟杰趴在船杆上,大声叫喊。
“你是大人了,记住,你是大人了。”李名贾边在水里游,边说挥着手道别。
董小婉站在船杆边,把小包紧紧抱在怀里,失声哭了起来。
离港口越来越远了,董伟杰扶着姐姐进了船舱,坐了下来。手中的两封信,一封是写给父亲的,一封是写给自己的。
小婉、小杰:
这个决定对你们来说,很突然,但我已经想好了,压抑了十七年的仇恨,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我。十七年了,我没有办法忘却那些在我内心烙上的血和泪。这个决定,我想了几个晚上,痛,总是会有的,但我必须义无反顾。义父多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我没办法忘记,我对不起他老人家。
上海,是一个让我伤心的地方,我是李家唯一的幸存者,我的内心只有仇恨。对不起,小婉,苟且偷生,我的良心,一辈子都会在自责中,原谅我的自私。
伟杰,你一直把我当亲哥哥,我也一直把你当亲弟弟。你大了,哥哥唯一对你说的,你是大人了。你要像义父那样,堂堂正正做人,好好帮助义父,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义父对你的一番希望,哥哥永远支持着你。
你是大人了,好好保护你姐姐。
李名贾
“十七年了,他仍然没有忘去。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回到上海的。”董小婉自言自语,眼睛发呆地望着海面,一串串泪落了下来。她知道,他做这个决定,内心同样经历了痛苦的煎熬。
董小婉倦缩着,坐在船舱门口。海风冷嗖嗖地吹来,望着远方,一片茫茫。有担忧,也有哀愁。思绪的闸门,久久难以平静。
虽然没有天长地久的誓言,没有山盟海誓的承诺,没有海枯石烂的表白,但是两颗心,始终有那一份默契。董小婉仰起头,望着水天一线。那一条线上下颤抖,时而上,时而下,但终究还是链接到一起。她,默默地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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