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双大眼小眼齐刷刷的盯着我。
我连忙解释道,“我只是不喜欢这样的聚会,不喜欢去罢了,讲得全是以前,比得全是现在。”
文静说:“这有什么不喜欢的,比就比,你又不比人家差?”
胖子说:“这不是差不差的问题,这种聚会的确没有什么好去的,讲得都是些惺惺作态的话,你拉我的关系我拉你的关系,我们不需要什么关系,不去不去。”
文静说:“秋月,你现在越大越胆小了啊,连个聚会都不敢参加,杨辉,要不你陪秋月去?”
胖子马上反驳,“哎,要陪怎么也轮不到这小子陪啊,把我放到哪里,再不济也有老梁啊,人家老梁以前可是下湖底上房梁随叫随到的,那个时候这小子还没出娘胎呢。”
文静说:“‘从小到大’,这个‘大’十年前就结束,现在轮不到你在我们面前指手画脚。”
胖子说:“什么指手画脚,谢秋月讲得很清楚,说了不去,你听得懂吗?人家离开了十年,讲的可还是标准的望港话。”
文静把手中的纸杯狠狠的拍在桌上,水洒了一桌,“周伟强你自己找个小的就算了,周承外面有十个八个我也管不着,你们是男人,你们有玩得起的资本,就自己一边好好去玩,可是你们这样老是拉着秋月算什么呢?”
胖子从高脚椅子跳了下来,椅子应声倒地,“什么十个八个,你懂不懂啊,老梁现在可是单身,是钻石王老五,男未娶女未嫁,你情我愿,两情相悦。总好过有些人多一只脚插,进去。”
文静抓着胖子的衣服,“什么多一只脚插,进去?你讲讲清楚?你自己做了什么齷鹾事情,你敢和金秀讲吗?”
胖子用力一推文静,文静踉跄得往后退了几步,杨辉连忙扶住。胖子说,“有什么不敢讲的,我对金秀怎么样,金秀不知道吗?”
文静喉咙都哑掉了,“周伟强你这样对得起金秀吗?你们那个家都是她起早摸黑一个人撑起来的!”
胖子也厉声喝道,“对得起,对不起,我有自己的分寸,不用别人来指手画脚!”
……
胖子和文静你一句我一句说话声音越来越大,另外两个虽然一句话也未说,河童佐罗虽然还是一副吊儿郎当事不关己的模样,但是他低垂的眼睑中我分明看到了有熊熊燃起的怒气,杨辉扶着文静,一只手中的纸杯已经捏成纸团,我很想大声的吼一句:吵什么吵,回家吵去。
可是从里面听到争吵的人涌了出来,把我这个主角推出了圈外,来的人分成两派开始劝架推搡,争吵的声音更是大声且恶毒,人群开始蠕动,似乎有人泼了一杯水,有人滑倒,有椅子被推翻,有玻璃被砸碎。
我转身离开这个热血亢奋的地方。升降电梯直下底楼,冲进雨中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家中,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物,所有的稿纸画本揽进背包,又转身回到出租车上。
司机问我去哪里,我说离开这里,首先离开这里。
手机响了,突然的铃声,惊得我把手机滑落到了地上,我看到自己的手在颤抖,摸索着按了关机健。我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而这个安静的地方,我也不确定在哪里。我沉默了一下,告诉司机,去火车站吧。
在火车站,我看着不断跳跃的大屏幕上面都是陌生的地名,没有做功课,完全不知道我跳上哪趟火车,会投入怎么的城市怀抱。而这个火车站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奔向我上大学的城市,那是我唯一熟悉的出口。
买了张最快去苏城的车票,只有几分钟就要开车了,我拖着背包一路狂奔,心中竟涌上莫名的兴奋。
挤在水泄不通的通道里,空气中混着各种身体食物发出的难闻味道,从开始的抵抗,到后来的习惯,到最后的无所畏惧,仿佛看到了十四年前稚气的自己也同样缩在角落里,张开所有的好奇和防御之心,密切的注意着周遭的一切。时间真是的玩笑大师,当只有回忆没有憧憬的时候,是不是已经贴上了“老了”的标签呢?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这首诗是我最喜欢的关于苏城的诗,生疏了十年,现在竟然一下全都背出来,看来记忆这东西有的时候也是可以进退自如的。
望城和苏城是两个相邻的城市,火车也就一个小时,但苏城比起望城来,更加的有底蕴,它被多少文人墨客写进诗词中,有过亡国、美女、复仇的传奇,满大街的亭台楼宇和名人故居,还有吵架都比望城人说话好听的吴侬软语。我喜欢这个城市,他没有望城的势利,也没有望城的急功近利,或许是它的历史,让它更加从容,温雅的弱化了外来的强悍事物。
十年前,这个让我一念之差没有留下的城市,还是原来的样子吗?
让记忆留在最美的时刻,包括苏城,包括我。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