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突然斜,车上人在路边滚了几圈,翻下路边的沟渠去了。倒地的人突然爬起,从腰间拔枪,掉转枪口转头瞄准我们的车,然后突然移动枪口,打在车旁的另辆追击车辆上。
陈强驱车拐了个弯,离开坡道,来到观景台旁停下,看看形势。
前方,路牌下的三辆车前,横着队人。
陈强依然挂着档。
我按着枪,开了车门锁。
我们凝视前方。
个矮胖的男子见到我们,走上几步,似乎是那些人的头角,“这是哪路的朋友?是路过还是?”
陈强把头伸出窗外“路过的”,他暗地里纳罕“这些人在这儿干什么?”
矮胖的男子走近前来。身后的人用枪指着我们。
这男子朝我们两人看了几眼,轻轻鞠躬,倒是颇有礼貌:“原来是南海门的人,在下是黑龙堂丁同,两位朋友请回去吧,我们在办事,这儿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他转头吩咐:“其余的,个都不要留下。”
他们开始去围剿那两个杀手。
“看来,是踩过界来办事的。是另伙清龙会的人马。和我们无关。”我说。
“既然和咱们无关,还是先避避。”陈强开始倒车,把车退开,再掉头开入林子中。
我看到清龙会的人马围着个骑摩托车的男子,这男子被子弹阻挡在岩石后,无法露头。对手步步进逼,缩小包围圈,要活捉他。突然,马路对面的竹林中枪声连续不断地响起。那群围困骑摩托的男子的人朝路边连滚带爬地躲避。那两个杀手竟然有帮手。矮胖男子的人马中了圈套。个穿绿衣的人冲出竹林,转头朝我们喊:“在下程俊,无关人等赶紧离开。”
他转过身,率众去围剿黑龙堂的人。
陈强说:“原来是红叶堂的手下。我们走吧,会追兵该到了。”
话声刚落,三辆车便从身后的山路的转弯处冲了出来,是全半山的手下追来了。
膨膨几声,当头辆车的车轮爆了,车转了几圈,落入路边沟壑。后面的车匆忙停下。车上人纷纷下来了。当头个就是大勇。大勇是个粗鲁汉子,看到自己的车被子弹误中,以为那些人是我们的帮手,不分是非,也参加了这场厮杀,朝对战双方冲去。
这下变故,黑龙堂的人也没料到。
我们不愿卷入这场冲突,可是身后是追兵,前面的路又被堵住了。陈强无奈,把车开出树林,掉转车头,朝前面冲去。砰地声,我们没能撞开对方的车,反而被卡在两辆车里。我们从车窗爬出,跳入路边的沟壑。头顶子弹纷飞。我们被围困住了,动弹不得。
“哼,昨晚,你们可真够英雄。敢烧了全老五的几千万。”青龙堂的打手围上来,当头个女子这么说。
陈强不等他们说完,忽然朝他们开枪。
个瘦高个的腿中弹,其余的人便收敛了,立刻藏到车后,开始还击。
我推开陈强,不留神,肩头中了枪,幸好只是擦伤。
我们两人藏身沟渠内,暂不敢抬头。
我们都身上有伤,不能久留,但又无法脱身,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正无处躲避。那两个杀手突然折返,朝他们射击,有意要帮我们两人。可是他们很快就陷入了重重包围。本来事不关己,但对方多次出手帮忙,我们也不能忘恩负义,视而不见。陈强掉转头,立刻还击,给那两人解围。
清龙会的打手见状,发怒了,包围了我们,朝我们疯狂射击。
陈强也举起枪,朝大勇射击。
青龙堂的人不分是非,在大勇这个鲁夫率领下见人就打。
程俊借助埋伏,袭击黑龙堂的人,本占据上风,现在被旁人搅和,则变成了乱局。
黑龙堂的人见状立刻趁机袭击他们。
各路人马开始混战起来。
我跳上车顶,砸碎挡路的越野车的玻璃,然后松开它的手刹。
越野车缓缓后推,翻下路边深沟去了。
我钻入车中。陈强脚油门,车冲下了道斜坡,连转了几圈,才被树木拦住。
陈强踩油门,车轮空转,“不好了,车轮漏气了。快走。”
我摇头,“我们逃不掉了,干脆和他们拼了。”跳下车,举起枪,和对手死拼。
程俊眼看落了下风,不敢恋战,丢下丁同,朝我们瞪了眼,逃上山了。
那个杀手继续和清龙会的人厮杀。另蒙面女子则掩护他。他们直在帮助我和陈强。
陈强看对手追来,重新把车打着,挂上倒档,踩下油门。汽车从斜坡处开出。
我跳上车。陈强掉转车头,继续开着这轮胎漏气的车冲入密林之内。
那些人还在厮杀。突然有人喊:“住手!”
他们见我和陈强逃走了,停了下来,才发现自己人打了起来,立刻停止了驳火。
互相报了名头,大勇才知道另伙是黑龙堂赵禄的手下。大勇责骂他们插足自己的地盘。对方则讽刺他,说这山头其实谁的地盘都不是。双方剑拔弩张,又要开战。
大勇有要事在身,说改日再去“拜会”,立刻带人追来。
身后的追兵不肯罢休,紧追不放。
我刚想回头还击,不料我们越过了道防风林的铁丝网。对手来到铁丝网旁,便不敢向前走了。
大勇知道我们要去哪儿。不过,红枫山的地方可不是海港城,由不得他们胡来。他们也知道脚下的土地不属于自己的地盘,不敢大张旗鼓的搜山要人。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作罢,转身下山。
很快,我们看到那两个杀手带来更多的人,冲下山去。
追击的人惨叫连连,赶紧退了。
我们驱车到了处安稳地方,停了下来。
道路前方是座石碑,石碑上刻着“将军岭”三个字。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们要在这儿厮杀?”我问。
“不知道,看样子,是这庄园的私事。似乎是关于地盘之争。不好打听的。”
陈强下车用简易工具换了轮胎,换胎时发现车的油箱漏了,地上滩油。他见惯不怪,十分熟练地嚼六个口香糖,然后再嚼烟丝。把二者嚼混成团,钻入车底,把口香糖当补丁粘在油箱的弹孔上,然后用木棍把补丁挤入漏洞,用巴掌拍。
他借着最后的点油,无路乱闯。
这密林内日色阴沉,树遮挡了视线,难辨方向,也不知道陈强如何认路前行。
我心想,这山头方圆百里,四处都是树林,不小心就要迷路,该怎么出去呢?
不久,在发动机熄火前终于看到了土路的影子。
我们下车继续朝里面去,走了顿饭功夫,路的尽头的排桉树后终于露出了半山的道被草藤遮盖的围墙。
围墙旁古木掩映,藤蔓如帘。
我看着这树木,树干粗大,少说也有米来宽,估计有几百年树龄,枝叶茂盛,不但遮盖着墙的侧影,也遮挡了日光。
在墙边继续走,林子的尽头道宽大铁门,已经锈蚀了,且爬满了藤蔓,立在斜坡尽头。
四周静悄悄的。我心里越发的疑惑。
陈强把头伸出去,掏出磁卡,伸到摄像头前。
很快,锈蚀的铁门,发出吱呀声,竟然自动打开了。
我抬头看,树上足足有五六个监控器。旁的地面,还有警示牌,写着“高压电网,请勿触摸”。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需要重重的保护?”我疑惑着。
“红叶堂这个地方,绝对安全。放心!”
他领着我,走了进去。
围墙内八个保镖拉着猎犬正在左右巡视。
保镖身边是座塔楼,塔楼上有人用望远镜瞭望。
保镖身边个人已经在前面等候。
我们两人都受了伤,又遇到了旁人厮杀,勉强逃出,形态十分狼狈。对方皱眉。
陈强伸出手,依照帮会中人的见面规矩,双方核对手势暗语
陈强把他的通行卡片递给对方。
对方看看卡片,然后引我们到另辆车旁,然后伸手比划,让我们上去。
陈强有些窝火,要骂人了。
对方只是不住伸手比划,竟是个哑巴。
他强忍住了。额头拧,摔开手。
他愤愤的,本不肯进去,但后有追兵,到处都是对手的人,只能勉强顺从。
“红叶堂的人很谨慎,我们入乡随俗。庄园四周都是机关陷阱,假屋子。他们不希望被我们看到防御区的情况。”
我摇头。“这样来,不就又掉入另个虎口了?”
陈强冷笑着,“怎么,你害怕?”
“你不怕,我会害怕?”
哑巴伸出手,比划着,示意要搜身。
两个保镖走过来,让我们缴械。
我看情形不对,劝陈强,“算了,咱们走吧。别跟这些人计较。”
陈强说:“哼,见了他的头头再跟他算帐。”
哑巴没有退让,坚持没收了我们两人的枪。
陈强问:“好了吗?可以走了吗?”
对方还是伸出手,示意交出别的东西。
陈强把匕首交给他。把香烟,火机,也交给他。把小刀,钥匙,指甲钳,都交给他,然后质问:“要不要?我脱光了进去?我无所谓,就怕你们主人不敢出来见我。”
他嘲笑着。
我心里有些好奇,要是平常,照他的脾气,如果有人这么待他,他早就掉头走人了。现在他竟然肯忍气吞声。我心里又想,他是为了让我有地方安身,才刻意收敛。
“难为你了!”我说。
陈强说:“回头再跟他们算帐。”
进入车内。车子是封闭的,好似罐头。车窗都被油漆刷过,漆黑片。而且,车窗是有铁栏的。更奇怪的是,车上还有许多锁链。
车开入庄园,绕了许久,终于停下。
车门打开。眼前的景色让人诧异起来。小花池喷泉旁,座褐色小楼。楼上阳台,用花盆种植了许多月季花,可是现在不是开花的时候。旁的片风雨兰却绽放了粉红的花朵。墙角大丛三角梅如紫色的火焰云朵。
小楼前,是两座白色石膏人物雕塑。
雕塑旁两个保镖笔挺地站着。
陈强有些怒气,“故意捉弄老子!”哇地声,把方才吃的东西吐了地。
个女侍从,走到我们身边,伸手示意,领我们入那小楼之中。
我踏上大理石地面,走入扇高大黑檀木大门。
这是个宽敞的大厅,左侧回廊盘旋而上。回廊对面墙壁下是数米高的入墙大书架。
女侍从示意我独自留在那儿,把陈强独自带上去。
陈强走几步阶梯,朝我眼神示意,“好好等着。别和任何人交谈。”
他从衣兜,掏出张纸,是我交给他的我的介绍信,向上走去。
我点头说:“你放心,我会安心等。”
我的手臂伤口处传来阵钻心的疼痛,额头冒出冷汗。
我想:“若不是身上有伤,对头势力强大,说什么也不来投靠别人,当个寄人篱下的人。”
我待疼痛缓解,来回踱步。大厅明亮古朴,空旷但整洁。陈设也很简单。只有张书桌,个木沙发,个书架。书架后的墙上挂着些风景油画。我觉得无聊,又满腹疑惑,不敢坐下休息,用没受伤的手,随手从书架上,取下册书翻看着。那是本蓝皮古籍影印本。书名叫诗余画谱。主人印鉴是红叶堂藏。我翻了翻,放了回去。再取另册,翻开是本西洋书,西文名字不认识是什么,书里介绍的是绘画技巧。
我眼睛看着画册,内心却想趁机看看四周的情况。
我眼角的余光瞥向四周。
张大写字台被放置在书架之下,被擦拭得尘不染,光亮整洁。桌上除了白色台灯,笔,迭档盒,还有青花古董洗笔池。
我的余光移过窗,继续朝窗帘移动。个黑影进入眼帘。我心里突。个穿西服的男子,竟然站在书架和墙角之间。他似乎没有呼吸,动不动的,像尊塑像。
我朝那人示意,对方依旧巍然不动。
我独自等待,百无聊赖,把书放回原处。
我在厅里踱步。
日光从屋顶的透明采光玻璃射入,让尘不染的桌椅,笼在光晕里,散发光亮。
我想,这儿看起来不似帮会的堂口,倒是像所安静的艺术馆。
“啪,啪。”两声,身后有人拍手。
我转过身,面前却是个女子,神色冷漠,站在身后,伸手示意跟她走。
她嘴巴紧闭,只会挥手,问三不知,竟是个哑女。
我跟随她从回廊走上楼。楼上笔直的长廊延伸向楼宇另头。光下古旧的窗格尘不染。脚下木地板十分光亮干净。日光从侧的开阔窗户斜斜射入,像是十几把列队的利剑,整齐的横在长廊中。
我们沉默的前行,皮鞋踏在木楼层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们走过数十个窗户,来到走廊尽头。
尽头墙上是幅风景画,右边是双开门。门内,是个大厅。
陈强在等我。看到我出现,才走进里间小厅去。
侍从把我留在大厅等候,转身走了。
大厅的陈设与楼下相似,墙下摆放着石膏塑像。墙上是幅人物肖像,大概三十余岁,神色坚毅。旁的小厅的门开着。我朝里望去,那似乎是个书房,但房间的小书架上没有什么书籍,大多是蓝色档盒,让它看起来又仿佛是办公室,或者秘书室。小厅中央摆设了张巨大的写字台,台上放着几个电话,个传真机。角度限制,恰好看不到台旁的人。
小厅对面的廊道,站着两个穿西服的保镖。
我听到了他们的争执。
“为什么要搜身?”
“这是新规矩!前些日子才定下的。”
陈强吐口烟,语气愤愤:“是么?”
“过去,我们之间有承诺。要互相帮助。你们有责任,提供庇护所。而我们,也有责任,协助保护你们的安全。但是没有规矩要搜自己人的身。”
那女子冷冷地回答:“没错,可是,这些规矩早就不管用了。现在形势不同,你们在海港城捅了大篓子,我们可不背黑锅。而且,我们不需要你协助。”她声音十分动听,可是语气尖锐。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但是,我却想不起在哪听过。
“规矩不管用?哼,规矩是你定的么?你看看墙上的画像,规矩出生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哼,要不是受伤,我会来这儿么?”
“出了半点差错。大家都没有命!难道过去那件事,你忘记了??”
“什么?”
“哼,你竟然忘了多年前的事。你们这伙人,就是散漫透顶。别说帮忙,你们就是不制造麻烦,大家就谢天谢地了。现在,海港城刚发生驳火,黑龙堂的人又来叫板,捣乱。大家都很危险。不得不小心谨慎。你若是想来取那东西,想都别想。而且,现在,庄园里的事,你不了解。”她说到最后句,沉默不语了。
陈强摇头,“我当然不会忘记。不过,你必须答应我的要求。我们散漫么?但总比你们强,起码,不会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对方听,也火了,“要求,你还敢提要求?”陈强有些不屑,“没有我们,你们能安静过日子?不要忘记了,虽然,我不是最有用的手。起码,多只手,总比没有好。”
“哼,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对方的口气有些松动。
陈强左右张望,“我倒不像你们,该做的不做。不该做的,提防得紧。难道,连我也要防?”
他望着墙上的摄像头,打个招呼。
“现在,敌人就在门外。难道你不知道?”
“是啊,我们的对手也在外面。”
“这是规定!我们刚出了事,大厦被人袭击了,不得不小心。谁知道你突然来这儿,要做什么?”
“好啊。让我也坐在黑车里兜圈,你也够小心了。可是,你们要真这么谨慎,海港区的大楼也不会被烧掉了。明哲保身,保住了什么?”
他们竟然争执起来。
然后,争执变成了争吵。
之后,就是沉默。
火机嗒地声。跟着阵烟味,从屋子里飘散而来。
陈强把我的介绍信向桌上抛。“口说无凭,他是铁山堂的人,红棍,你自己看吧。”
然后是拍案而起的声音。
对方把信拍,站了起来。
“别吵了。”
他们望着我。
终于,大家都沉默了,停止了争执。
陈强微微抬起手,示意我不要出声。
“把烟扔掉!”
“我会扔。”
他们还要继续吵。
我看那女子站在巨大写字台侧。长的小巧可爱,脸色红润,好似红枣。可是眉毛嘴唇拧起来,好像辣椒。
我只觉得,她脸型似乎有些熟悉,可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陈强说:“海港城战中,若不是受伤,我们是不会来这儿的。他又不是外人。我当然知道规矩。如果他不是同门,我就不会介绍他来了。”
他走过来,站在我身旁。“她就是公司的总管。”
我突然记起和苗云英去送信时的情形,突然记得车内的女孩的侧脸。这女孩就是当日车内的那位总管。
我说:“不,既然我让你们为难。那么,我选择走!不过,你得把我的枪,还给我。”
陈强说:“不行!你要是走了。我这老朋友面子怎么放?我们堂口的面子怎么放?要是她好言来说,也算了。她那么蛮横,我偏偏不许你走。要你留下来!”
陈强性格很倔。
他们个要留,个要送客。彼此间相持不下。
“够了!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我,不想被人像皮球样推来推去!”
我把恩师的介绍信收起。
她面容白皙可爱,似乎少见日光,但双颊晕红。此时,更是憋得紫胀。
我独自转身离开。
“慢着!”
个声音,把我们喊住。
位侍从来了。
桌上铃声响了。
她站起来,说:“你们等着。”穿过小门,进入另廊道,到后面去了。
陈强连夜奔波,累了,找不到椅子,走过去,屁股坐在她的宽大写字台的角,看到杯子有水,拿起杯子就喝。找不到烟灰缸,顺手把烟灰弹到白色陶瓷茶杯里。
我来到窗旁向外瞧,看到程俊带着手下,狼狈地经过小楼下的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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