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蘑菇的地方整个大明境内就一处,那就是大洋河村,赵管家不由的把屁股又往椅子外面挪了一点,难道大洋河村与锦衣卫搭上关系了?
由于纪纲与汉王的关系很铁,纪纲下台时,家里抄出了不少与汉王往来的信件,所以塞哈只接任锦衣卫指挥使之后,一直与汉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加上塞哈只与郑和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弄的汉王也拿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没办法,好在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部门,缉事东厂。锦衣卫尚在东厂的监督之下,拉拢东厂是汉王的一个重要目标。赵管家自然要顺着这位公公的话头说,而且是顺着说,然后能让这位公公多说一点。
赵管家小心翼翼的表示,他也听说什么祥瑞的事,那位公公满不在意,但看到赵管家能接上话,那公公不免又多说了几句。
“那祥瑞咱家也见过,与生药局以往收的灵芝相比差太多,咱家听御医说,勉强入药而已。”一付嗤之以鼻的神态。他可以嘲笑灵芝,但不能嘲笑祥瑞,出祥瑞是与皇上相关的,只有出圣人的时候,才会有祥瑞。
赵管家心想,灵芝终归是灵芝,在这个时代还是仙草,是重要的药材。你不当回事,有本事你自己种点灵芝出来看看。心里这么想,可表面赵管家还是恭敬的很,他在大洋河村见过灵芝,也知道那些灵芝是比林子野生的品相差些,但这会他可不想表现出来他知道,点头奉承深以为是只是表明他相信对方说的话。
“锦衣卫只知在皇上面前邀宠,从不肯勉力办差,如今皇上御驾亲征,天大的事情,塞哈只的人两头跑,又不知在玩什么花样。”
是呀,玩花样玩花样。
“塞哈在往边送酒,还专门挑烈酒,此事厂公定然要重重的参他一本。”
好的,要的,参一本,参一本。
烈酒,莫不是大洋河的烧刀子,那酒赵管事是喝过的,那才是真正的烈酒,也是好酒。
朱四郞没在场,若朱四郞在场,他马上就能认出来,厂公这边负责接待赵管家的正是那天他在北镇府司衙门看到过的那位。
赵管家小心的陪着话,按着他的身份,在这种时候,他只能听,不能插口,当然他也插不了几句。
见赵管家不怎么应话,那位公公也息下了话头。
赵管家从这位公公的话里也得出了一个信息,大洋河村的物产已经送到了京城。若让大洋河村与内府挂上钩,以后想要压榨大洋河村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赵管家有点后悔,当初自己的一个冲动,本想着给王府多开辟一条财路,没想到反给自己惹了祸事。
从尚膳监那里赵管家得知,朱四郞等人是前天送货过来的,而且他还问出朱四郞等人居住的客栈。
京城到底是大明朝的中心,物产供应极为丰富,朱四郞列出的单子,很轻松的就都买到了。采办回来的物资都已经装车,直等着第二天出发拉回,当晚朱四郞没吝啬,找了京城里的一个酒楼,好好的去吃了一餐。虽说听的大家都很满意,可主要还是新奇,黑牛觉得大洋河村公所食堂的张老儿到京师做个厨子,生意不会比这家差,这话大家都认为说的很对。
回到住的客栈时朱四郞发现有人进了他的房间,还动了他的包裹。他的包裹打结时扎了一根他的头发,现在这根头发不见了。可他包裹里的东西没少,包括采办货物时多出来的几百贯宝钞。
朱四郞不动声色的四周看了一看,他走到了窗口,房间的窗子四郞滴了几滴蜡,夏天热,蜡软软的,这几滴蜡还在,一点擦刮的痕迹都没,此人不是从窗口进来的。
朱四郞把张三黑牛叫出来去检查装好的车,悄声的告诉他们小心戒备。
夏夜,蚊帐里朱四郞静坐,他本来就睡的少,今晚他是不打算睡了,反正明天在路上眯也是可以,明天离京,这两天路上还是很安全的,他不用担心。
朱四郞想不出来会有谁又盯上了他们。
没拿钱,显然就不是普通的小偷。
应该不是东厂,东厂这么强大的部门,不会在意他这种小蝼蝼。
那还是汉王的人,汉王在山东,打劫他们的人一个都没跑掉,一路过来也就半个月时间,消息递回山东,那边反应,再找上他们,按明朝的信息处理和交通状况这很难做到。还有一种可能,汉王府势力强大,到处有人,京城的势力不少,迅速发现并盯上了他们。
阴魂不散呀。
第二天张三等人也没休息好,都顶了个黑眼圈,好在一夜无事。
离了京城,大家都有点遗憾,没能好好走走看看。朱四郞心里也觉得对不住大家,不过只要这次锦衣卫这边的采办供应上了,以后少不得要常跑京城。
七月初一地狱门开,七月三十关地狱,整个七月是为鬼月,七月十五中元节,也叫鬼节。一路上到处能看到纸钱,烧纸的味道更重。岔路口,不只能看到大量的纸钱灰烬,还有很多供品,这些是给客死他乡的鬼引路的,也是祭祀那些死在本地的孤魂野鬼。除了路口,田间也能看到有供品,这是所谓的斋田头,中元节农民在祭祀田神。
七月十五时朱四郞一行到了保安州,自永乐七年重置保安州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保安州除了军户外,也有各色的丁口。七月十五,保安州里城里到处能看到搭的祭台,道士和尚尼姑往来不绝,触目皆是香烛冥钱,天上飞的,桌上摆,手里洒,地上积的,就连桑干河的河面上也都飘着纸钱。
纸糊的棚子高达十多米,有的更有几十米长,棚子里放的都是香烛祭品,期间更有铜锣鼓乐,熙熙攘攘,摩肩接踵。远看一处黄色高台,走近才发现是纸钱垒起,这些纸钱垒的象个去了顶的金字塔,其上摆放着盂兰冥品种类繁多,夹杂在一起数都数不过来。
大洋河村的村民不会在中元节外出,所以他们也不知道中元节州城里是这般热闹,连连张三也感叹“人穷鬼富”。
当晚在客栈里住下之后,朱四郞让黑牛留下看货,让张氏兄弟带着大家出去看热闹。
客栈的院子里扎了一座灯塔,四周设有冥钱制成的伞扇之类,一边的桌子上一只猪头是主祭品,猪头之下是几个大碗,碗里有整条的鱼,有豆腐,有青菜,有馒头之类,香台上大把香一直在烧,两边烛台上的蜡烛有手臂粗,已经点起。
入夜后店里的小二们挑起了很多灯笼,店里的客人大多出去看热闹了,这些小二们也想出去看热闹,但要等店掌柜主持完祭祀仪式之后。
掌柜打头,店里其他如厨子帮厨小二接待等依次排开,个个手里都举着香,嘴里念念有辞,拜了几拜之后,掌柜用纸钱引了火去点那灯塔,小二们也把四周的伞扇等冥物往灯塔上扔,院子里火光腾的就起来了,火热炙人。
没过多久,客栈似乎静了下来,所有的热闹都在客栈的外面。
朱四郞在房间里喝茶,黑牛在看一张纸,纸上画的是一把工兵铲,“四哥,这可是把大杀器呀。”
“黑牛,回去后让老刘头去整治这个铲子,要选上好的精铁,尽快打出一把来。铁料若有多,再让老刘头打几把匕首,还是上回的式样。”
“四哥,你说若是把俺的大刀背上也弄上锯口,会不会更好用。”
“出门要背把大锯吗?你是想锯人还是锯木。”
“俺看着威武。”
“呵呵,你这夯货。那刀还是太大了,出门在外不方便,下回还是要换换,看怎么弄个称手的兵器,又不那般张扬的才好。”
正说着话,朱四郞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他眼光一挑,黑牛看懂了。
“怕啥,俺可是山阳辅的辅丁,虽说这刀大了些,平日里俺那刀鞘都是包的严严实实的。”说着话黑牛去拿他的刀,“四哥你看,哪里象是一把刀。”
朱四郞无语了,黑牛就是用布把刀鞘简单包了一圈,这分明就是一把被布裹着的刀,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心下倒是赞黑牛反应快。
原本嫌外面的纸灰到处飞窗子被他们关上了,这会只见那窗子轻轻的被推开了一条缝。若朱四郞在窗外,正好又他抬头看,就会发现黑暗处房梁上,有一黑衣人倒挂金钟,极小心的推开了窗,顺着声音,在往里面看。那黑衣人头转来转去,又伸手指入嘴作湿去戳糊在窗上的纸,反复几次,戳出一个洞来,头贴了上去。
房间里的黑牛已经把他的刀拔了出来,烛光下,他握着刀,手抚在刀背上:“四哥,这锯齿到时还要左右错开,钉到人身上后一拉,就把人锯成两节。”说着话把刀在手上比来比去。
借着刀身的反射光,黑牛已经看到了窗纸有个洞,他的一只手在胸口做了几个姿势,朱四郞不经意的点了点头。
“大不好用,你看那把匕首,制的小巧,主要是近身搏杀,非常时才用的上。”朱四郞这般说,黑牛应着他的话,把匕首掏了出来,递给了朱四郞。
“你看这上的齿,齿不只是要尖,齿身有要切口,要有刃。”说着话把匕首递到了烛光下,让黑牛看,黑牛伸头过去,头挡在匕首前面。
只见朱四郞手腕一抖,那匕首向窗子飞去。
匕首哗的划开了窗纸,当的一声象是撞到铁上,黑牛已经纵身撞向了那个窗子。
匕首扎在了那黑衣人身上,又弹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挂在梁上的人身子一晃落了下来,象片叶子从树下掉下一般轻盈,那人脚一落地拔腿就跑,跑的轻快无比,黑牛撞开窗飞出去时,那人已经在五六步之外。还没黑牛追上几步,那人已经到了墙角,一跃手搭在了墙头,身子一个翻转就到了墙外不见了。
黑牛跳上墙头,只看到墙外有数人提着篮子在烧纸。
“下来吧,莫追了。”朱四郞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匕首,匕首的锯齿上挂着一小块黑布。
第二天朱四郞等人分作两队,由朱四郞等十人骑马赶着牲口回,其余的人、车和货上了船,大洋河在桑干河的上游,从大洋河坐船,顺水而入顺天府,而且速度更快。现在是逆水但要是人多,撑船而行比走山路快些。
过鸡鸣驿后,朱四郞等人变换了节奏,时慢时快,那些挽马也被赶着跑,白天赶路,晚上则宿于军堡。
沙岭位于宣府与大洋河村的中间点。傍晚朱四郞等人入沙岭,此地是个百户所,不过此时沙岭没有多少兵丁,连青壮都不见,无它,这次北征,这里的兵丁都跟着皇上北上了,军户的青壮也被抽调一空,充作随军民夫。
沙岭留守的校尉与朱四郞等人相熟,把他们安置在空出的民房里,入夜时分,校尉过来告之,又有人投宿,共五人。
“可是有一白面老爷。脸上有包的。”
“面黑的发青,哪里白,不过脸上真有两个大包,呵呵,眼皮头上一个包,一个眼睛肿的比馒头还大,腮帮子上也有一个包,倒象是个瘤子。怎的四郞与他相熟。”
“呵呵,不熟,那老爷在京城便想买我们的货,可那些是皇上亲点的,哪能卖于他。买不成便使人来诈,欺负乡野老实人,好在被识破。没想到这老儿弄不到货居然一路跟了过来,午间黑牛采野蜜,野蜂没叮到黑牛,倒是叮着他了。”
“哈哈哈,四郞,要不要俺去拿他们问话。”
“大人,那老爷可是从京城来的,谁知道后面有什么样的菩萨,不理便可。”
“四郞说的是,如今大洋河的物产挂上了贡品的名头,以后怕是很难享用到了。”
“大人说笑话了,沙岭离大洋河才多远,想要什么喊人来拿便可。”
“还是四郞爽快。”
那校尉笑着就出去了,手里拿着黑牛扔给他的从宣府镇买来的一包熟食。
第二天赵管家在朱四郞等人离开约半个时辰之后,也动身了,他们也不能拖太久,朱四郞等人是回大洋河村,他们还要走更远去县城。
赵管家心里把朱四郞恨的痒痒的,他们完全跟不上朱四郞的节奏。先前一人打草惊蛇不说,此后朱四郞分出两队一队坐船,赵管家就怀疑朱四郞警备上了。
一路上,朱四郞等人赶着马或快或慢,让他们吊在后面很难受。前面说看到他们打尖了停下了,这边也停下喝水,可等他们再去探,发现对方早跑的没影了,一路追了半天又看到他们停在路边休息。有明明可以入林子里去避日头,可他们偏在林子边上,让赵管家等人在一片荒滩上晒了半天,七月太阳可是正毒的时候。
更可气的是,在某处正当他们下马休息的时候,居然从树上掉下来了一个蜂窝,这帮人里,就赵管家反应最慢,虽说朱已舍着身子用衣服挥挡了不少,等赵管家跳上马跑开时,还是被叮了两口。一只眼睁不开,腮帮子上的包只要一动嘴就感觉到扯着疼。
赵管家已经在心里盘算了千百回,只待朱四郞落到他手里,他要怎样怎样,想的多了,不觉得脸上疼了,赵管家心情又愉快了起来,仿佛朱四郞已经落在了他手上,他已经虐上了对方,于是他不由的想笑,这一笑嘴咧开又牵到了那包,疼的他熬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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