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外面风大,快进屋里来!”景枫轻拍几下思琳的肩膀,拉着她就往屋里去。
“夜晚,你们家一般会怎么过?”思琳不知如何打发这晚的时间,探究地问道。
“自由活动,各忙各的,偶尔一起坐在客厅看着电视闲聊几句。”景枫随意答。
“哦……都差不多……”思琳嗫嚅着。
“难得今晚你第一次到我家,你想过得特别的话,我乐意奉陪!”景枫嘴角微微上扬。
“要不,带我了解下你的过去好不好,我一直好奇你是怎样一路走来的,小时候长什么样子?认识我之前过着怎样的生活?初高中那些年你在做什么、想什么……”思琳声音越来越低,眼光定格在不知名的别处。
景枫眼光一滞,转过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思琳,思琳顿觉局促不安,忙想说算了,未及开口,景枫已说话:“你这衣服太单薄,经不起外面的疾风,赶紧先换一件吧。”
思琳一愣,很快会意:“等我!”,飞快地跑上楼去。
“带上帽子和围巾!”景枫补充道。
“好!”思琳爽声答。
夜凉如水。
星光灿烂。
不知名的冬虫不畏寒风,躲藏在黑暗的角落低吟清唱,虫鸣起伏间,两旁的蒲葵、长竹沙沙作响,村路不明不暗的灯光下,景枫和思琳默默走着。
环视下两旁密密麻麻的葵林、竹海,景枫幽幽开口:“如今村子的葵树和竹子较小时候少多了,那时候,村子就那么几家几户,都以编制葵扇和竹制品为生,我母亲也不例外,我们兄弟两放学一得空就帮她一起做。父亲是个好吃懒做的人,从不做家务、农活,整天就想着如何快速生财,不想他那时还真找到了些门路,在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把全家迁出了县城,自此,我们过上了一段丰衣足食、富贵奢华的虚幻日子。我初一那年,父亲突然回乡下建造了这座洋楼和大院。”
景枫顿了顿,眼里仿佛掠过曾经所有的艰苦和浮华,又仿佛空无一物,嘴唇动了动,意欲继续。
“哟,景枫,你们今年回来过年啦?”一句酸酸的话语在后方响起。
景枫淡淡回头,思琳也随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是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妇,正用奇怪复杂的眼神看着景枫,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思琳。
“六婆、八婶、三姑,新年好!”景枫客气问候着。
“新年好!这是你女朋友?”其中一位妇女怪里怪气问道。
“嗯!”景枫轻声回应,却没有主动介绍的意思。
三个老女人鸡婆地盯了几眼思琳,扭头扬长而去,继续低声细语地议论着什么。思琳只大概听到其中一句“老爸那屁股还没抹干净,倒有心情找小妞去了。”
思琳心里一抽,侧头看向景枫,还好,他脸上依然云淡风轻,虽然眼里蒙着一层黯淡的雾气。
“景枫……”思琳轻声唤道。
景枫扬扬双眉,一个浅笑,指着前方一个破旧的小屋道:“初二那年的暑假,父亲生意失利,我们又回到了村里,在附近的中学完成余下的初中学业,就在这个小屋里,母亲和我们兄弟两养起了肉兔。”
思琳咬着下唇,心里隐隐作痛地看着他:所以,那时他可能收不到她的信,不过就算收到,他也大概不会回她,就像高中三年,那刻意的淡漠。
“我曾偷偷回过镇里的公寓,去查收你的信件,可是……”景枫的声音忽然又低又哑,喉咙像被硬物噎住一样,那片刻的停顿,仿佛足以让他揭开又盖上了某个最深刻的伤疤,打开又关上了一段最不愿意触及的记忆之门。
思琳定定看着他,不知道下一句会是什么。
他脸上极力隐藏的痛苦之情很快淡去,声音也恢复了平淡,只轻飘飘地来了句,“可是没收到。”
思琳心里一落,双唇抖动几下,还是忍住没开口,他不愿意说的,一定是最希望隐藏的,她不愿意往他伤疤上撒盐。
“除了养兔,我们还种菜,所以练就了如今这古铜色的肌肤,还有一手较好的饲养和种植技艺。”景枫嘴角轻抿,难得有些乐意。
“好啊,以后我们就养好多好多的家禽牲畜,还要种各种各样的蔬菜瓜果,全靠大师指点了!”思琳轻拍着双手,满脸崇拜地看着景枫。
景枫揉揉思琳眉心,“好!我们退休后就回葵竹村,弄个小农场。”
“好啊好啊!”思琳更加乐了,气氛终于变得欢快些。
“相信我,一切都会很快过去!那些历史的包袱,很快会被抛开!”景枫忽然郑重来了一句。
思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外边冷,不可久呆,我们回去吧,不是想看我小时候长什么样吗?”
“好啊好啊!”思琳满怀期待地跟着他往回走。
二楼客厅,马致富、苏江红还有马景邦正在看电视,三人偶尔闲聊几句,经过客厅时,思琳听到的都是马致富在问及妻子、儿子身体方面的问题。比如:最近身体可好?胃口怎么样?睡眠质量如何?大便正不正常……除了吃喝拉撒,还是吃喝拉撒。
景枫在二楼客厅毫无停留之意,拉着思琳径直往三楼走去。
“景枫,要不要跟伯父伯母他们坐坐?”思琳担心两人的离群不够礼貌。
“不用,能说上的话都说过了,今晚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主题,不是吗?”
他不喜欢他父亲,很明显,在B市时,只听景枫主动打电话问候母亲,却很少联络父亲。思琳曾多次提醒,他也只是口里应着,未见行动。久了,思琳也就不再坚持,她知道他一定有他不想说的理由。
房间里,景枫把思琳拉到书桌旁的皮椅上坐下,弯身从书柜抽屉里掏出一个陈旧却保养极佳的小布袋,把里面一大叠大大小小的杂物捧出来,“我都不记得上一次翻开这些东西是什么时候了。”
思琳迫不及待地把那一打东西拿过来,兴奋地发现里面的内容还真丰富,有一本厚厚的相册,一叠各种样式的奖状、证书,一支毛笔和一根笛子。这些物品能够带思琳回看景枫那些年那些被埋藏的时光。
“呀,你小时候长得好帅啊!不过每一张照片都那么严肃,还不爱看镜头,看来你的俊酷是以生俱来的。”思琳翻看着景枫发黄的旧照片,感叹道。
“过奖!我不大爱拍照,很多都是被人偷拍的。”景枫微笑道。
“你看,这几张毕业照,好像那些女生的目光所在都不是镜头,是你哦。”思琳语气中有酸溜溜的味道。
“所以……我不喜欢拍照。”景枫话语里隐藏丝丝欠揍的得意。
“你……”思琳瞟了他一眼,翻开了下一页。
看着那张二十人的集体照,思琳眼光一闪,“这就是你那年去B市夏令营的留影?”
景枫嘴角一勾,微微颔首。
思琳手肚子在上面摩挲了许久,舍不得离开。就是那年,那个夏天,她遇见了他。
相册看完,思琳翻起了那一叠奖状证书。
早知道景枫是学霸,但这一个比一个高的荣誉,一个比一个含金量高的奖牌,让思琳顶礼膜拜、五体投地。这里面有数理化奥林匹克省一等奖、全国作文一等奖、省三好学生,还有市书法比赛一等奖等名目众多的获奖证明。
“你……你也太不厚道了吧,什么奖都给你拿了,连书法都不放过?”思琳又酸又甜道。
“这些都是浮云,没能证明什么……”景枫淡淡答。
思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支毛笔,“这只笔有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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