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枫,一切再回不去了,再回不去了……
B市青年创业投资公司会议室里,马景邦自信从容地给几大项目经理讲解着“菜自达”融资商业计划,台下的人忍不住频频点头。
马致富、江苏红和景枫在室外紧张候着。
会议持续了足足三个多小时,马上已是中午十二点。终于,那厚重华丽的大门悠然而开,一行西装革履干练清爽的职场精英走了出来。
马景邦跟几位经理一一握手道别,缓步向家人走来,一脸凝重。
“怎……怎么样?”马致富声音有点打结。
马景邦耸耸肩,幽幽开口:“第一期,只答应给我们投——五百万!”然后,他咧出一个顽皮的笑容,张开双臂。
五百万——基本是天使投资的上限。
马致富热泪盈眶,重重抱了过去,苏江红也笑中有泪,猛地掠去眼角的水痕。
景枫和哥哥相对而视,默契地轻点着头。
C大的荷园餐厅,马致富一家临窗而坐,共进着景枫离国前最后的晚餐。
沉默还是沉默。
苏江红转头看向窗外,高远处,城市的灯光照亮的夜空风起云涌,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思琳……还在这边吗?”苏江红还是忍不住问起。
景枫怔了怔,手上的筷子稍顿,然后又极力显出了一副轻松洒脱的样子,“在,赶紧吃,这虾还不错!”
马致富脸上肌肉痛苦抽搐了一瞬,把一条剥好的虾沾了酱料往苏江红碗里放,“嗯,在B市能吃到这么鲜的海虾,真难得,你快尝尝。”
景邦和景枫两人同时一愣,看着父母两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苏江红脸上一热,现出了多年来罕见的羞赧:“你老爸最近像是脱胎换骨了似的,哪也不去了,天天在家抢着下厨,最奇怪的竟然还烧得一手好菜,家务活儿干起来样样熟练得很,以前真是藏得太深了!”
景枫看向父亲,马致富也温和地接过了他的眼光,两人松松地笑了。
如此,他终于放心远去了……
果然,晚饭过后,盛夏的B市下起了滂沱大雨,仿佛在做着激情的告别。
雨后,C大各处,弥漫着茫茫的水气,一如曾经那个夜晚般美丽诱人。
“思琳,我会如你所愿,离开这所城市,祝好!”景枫简短的告别,刺痛了她脆弱的心灵。
离开这里,谁又将与他同行,是他那位高贵的未婚妻吧。
“一路走好!”思琳茫然回复,不知所云。
景枫站在博士生公寓的窗前,拽着冰冷的手机,回看了下身后已收拾得差不多的行装,心里一下子空荡荡的。
那么,他们真的……要后会无期了……
而为何,窗外的迷雾中,仿佛依然飘着那无数个夜晚他们留下的欢声笑语。
一路走好!
这一路,他们曾经一起走得多好!
思琳独自漫步在雨后的校园,沿着那他们曾经一起雨后环游的路线,茫茫然,施施然。
穿过那古雅的二校门,走过那银杏挺立的东西主干道,还有那白杨肃立的南北主干道,那人群密集的东操,那能嗅到他浓浓气息的紫荆公寓和W楼。抬眼望去,他宿舍的灯光闪亮,行囊估计已准备就绪了吧。
再不忍朝那个方向多看,思琳快步转向那杨柳婆娑的水岸,来到荷塘月色边,荒岛石桥旁。六年前,他们就在这里重遇,六年后,就让她在这里给他默默送别吧。
是巧合么,今晚自己竟刚好穿着当初那条浅紫色的连衣裙,裙摆被夜风吹起,拍打着石桥的栏杆,像在与过去挥手道别。
眼睛直直望着他那时出现的桥的另一边,在等待什么,寻找什么?
什么也没有,从此以后,桥的那一边再不会有马景枫了。
可,为何当初的话语仍回响耳旁:
“怕吗,我不在的日子?”
“不怕……就怕……会想你。”
“傻瓜……”
“跟着我,还是让你受苦了!物质上的贫乏不说,连陪你的时间都少之又少。”
“不许你这么说,我很享受现在的时光,像活在世外桃源一样,无风无浪,岁月静好!”
“嗯……思琳,记着,无论任何时候,你只需要负责快乐,其他的让我来!”
“只要给我时间,可能要三年、五年,最长六年,该有的都会有的。”
……
如今,才三年,他们却失去了彼此,即使什么都有,又有何意义呢?
思琳眼角一辣,泪水漫出了眼眶,视野变得模糊。
一个黑色的影子,尖叫一声,从旁边的树后串出来,思琳失神地跌倒在地,冒了一身冷汗。
一只野猫也能把自己吓成这样,江思琳,什么时候才能变得勇敢些?她崩溃地瘫坐在地上,像个孩子般失声啜泣起来。
远处树后的黑影,再忍不住,欲不顾一切上前,甚至宁愿摒弃这该死的离别。
未及行动,另一个身影却已一把抱起了地上无助的她,往桥的那边走去:“外面雾大,我带你走。”不渝暖暖一句,深看了怀中的人儿一眼,万语千言,尽在其中。
思琳乖顺地点点头,伏在了他宽大的怀抱里。
回头看一眼那落寞孤寂的石桥,思琳默默道了声:“再见,景枫!”
树后的黑影目送着他们步步远去,紧握的拳头重重地往老树上捶打着,黑夜掩盖了他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和手上滴滴落下的鲜红。
首都机场,开往英国的航班开始安检登机。
景枫深望了眼白发苍苍的父母,目光停留在百般不舍的母亲身上,再扫了眼父亲:“照顾好我妈。”
“放心,我决不会再辜负她!”马致富拍了拍景枫母亲的肩膀道。
景枫欣慰地点了下头,看了下手表,再无意地扫了眼机场入口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所乘航班号,怎么可能还期望奇迹会最后发生。
景枫怅然转身,提步往里走去。
“景枫……”父亲紧上几步,“思琳……对不起……”马致富声音颤抖,愧疚满怀。
“都过去了,快回去吧!”景枫扬了下眉角,继续向前。
“什么时候回来?”马致富追问了一句。
“随缘而归……”景枫没再回头,孤单酸涩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
一声长啸,飞机如鹰般直上蓝天,他真的走了,只要是她要求的,他都将全力以赴。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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