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6楼的楼梯转角上,坐了一个小孩子,抱着小鹿娃娃,小脑袋耷拉着,靠在膝盖上。
当她抬起眼帘看见了寻安时,撇了撇粉色的唇,那双黝黑发亮的眼睛宣示着她对来人的排斥。
寻安俯下身,抱住她,手掌抚摸着温欣乌黑的头发,寻安的声音里带着轻微哽咽,“小欣,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温欣在寻安怀里挣了挣,不习惯寻安抱她抱得这么紧,“你弄疼我了。”
寻安忙松开了一些,不过始终没有放手,她将温欣抱回了家,将她放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蹲在她面前,认真凝着温欣。
纵有千言万语,却也只是拍了拍温欣的头,语重心长,“小欣,你不想见我可以,但是以后绝对不能一个人跑出去。你知不知道刚刚要不是看见外面有保安站岗,我就会跑出去到处找你。那就躲在楼上的你怎么办?你要是被坏人抓去了怎么办?如果......如果你出什么事,我怎么办?”
温欣看着神色凝重的寻安,只觉得很害怕,脑袋向小鹿的脖子里缩了缩,她不想听面前这个人讲话,她只想回到温谨爸爸身边。
机灵的小欣眼珠动了动,“如果你把温谨爸爸还给我,我就不会乱跑了。”
“......”寻安沉默了半晌,然后起身,没有回话,只是温声道,“小欣,我们吃饭吧,饭已经做好了。”
温欣撇了撇小嘴,偏头哼了一声。
晚上睡觉的时候,寻安给温欣洗漱过后,打开盏柔和的壁灯,捧起本童话书,自己没顾上洗漱就靠在床边,笑眯眯地对温欣说,“小欣,来,妈妈给你讲故事。”
温欣撇了撇嘴,从被子里露出两只乌黑的眼睛,捂住耳朵抗议,“我不要听不要听!”
“怎么了?你不喜欢听故事吗?”小孩子不都会被童话书里的故事给吸引住吗,寻安指了指了故事书上多姿多彩的卡通插画,“你看,这画上的公主多么漂亮呀,我来给你讲这个豌豆上的公主吧。”
温欣努了努粉扑扑的小鼻子,“这故事我早听过了!”
“听过了?”寻安便翻到了另一个故事,“那我们来讲拇指姑娘的故事。”
“我也听过!”
“那小欣有没有听过格利弗游记吗?”
“听过听过!我都听过!”温欣的声音显得有些不耐烦。
“......”在一连串的受挫后,寻安只得阖上故事书,暂时放弃了睡前讲故事的计划。
关灯睡觉的时候,温欣一直缩在床角,用背对着寻安,一句话也不说。
窗外疏淡的月光落进来,寻安睁开了眼,看着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的温欣,知道温欣并没有睡着,寻安在心里轻叹了声气,她轻轻开口,“小欣,妈妈和你聊会儿天好不好?”
“......”温欣没有回话,寻安便自言自语说起来,“是妈妈的不对,从你出生后没多久就不在你身边,没能给你最好的陪伴。但我知道你是一个很乖的孩子,你爱你的爸爸,不想离开他半步。但如果可以,我又怎么会让你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呢?等你长大懂事后,看着别的孩子都能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我就连想都不敢去想,你会不会因此怨恨我们......”
良久后,寻安的耳边渐渐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温欣在她的唠嗑中睡去了。寻安知道,小欣并不能听明白她的话,但寻安还是想要说出她对小欣的歉意。
寻安曾经切身体会过那种感觉,她从小就缺失了母爱,也没有得到父亲的照顾,在和别的小朋友们在一起时,寻安看着他们都有爸爸妈妈接他们上学放学,而年幼的她只有家里请的阿姨会在校门口接她回家。
她那时总觉得自己异于常人,所以害怕别人发现她的不同,害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所以她尽量表现出自己快乐的一面,积极融入到他们当中。
可是只有寻安自己心里知道,她多么地羡慕那些完整的家庭。
周围的小孩不会像她一样,总一个人呆在空旷的房子里,没有妈妈做的早晚餐,也没有兄弟姐妹陪她玩耍。
因为寻安没有拥有过,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想要给自己的儿女一个完满的家庭,一个不会让孩子感到孤单、害怕和无所依靠的家。
可是现实是她却没办法做到,尽管这是她这辈子最想做到的事,可她和柏希,早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曾经那种用情至深后被背叛的噬骨之痛,她即便是去死一次,也不想再尝了。
她其实应该怨柏希的,他背弃了她,并没有一丝悔意,可是寻安并没有那样做,因为她不是一个愿意去恨的人。
当命运安排了这样的轨道时,她只有在上面踽踽前行,她不能预料到未来发生的任何事,但是她有着接受一切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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