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陆煊泽的车开到目的地,驾驶座上的徐岩看下后视镜问:“陆总用我在这等么?”
后面的男子声音今天格外清冷的说道:“不用,等我电话。”
“好的!”
下了车,陆煊泽直奔市委市政府的办公大楼走去,他是和霍启泰约好的时间,所以一进来就有一个秘书办的科员带着他来到霍启泰的办公室。
这是陆煊泽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并没关,这是霍启泰常年的习惯,似乎有意保持那种光明磊落的书记形象一样,此时霍启泰正埋头阅览省厅下来的某个文件,秘书处的人轻敲一下门:“霍书记,陆先生到了!”
桌上的中年男人闻声抬头,陆煊泽冲边上的人点头致谢后跟着大步迈进去,霍启泰已经起了身,声音爽朗的先招呼着:“来啦,快来这边坐。”
陆煊泽并不拘泥,大方的坐在霍启泰引领的沙发上,今天的霍启泰似乎心情很好,这个已过半百的男人在这样的早上神采奕奕,从那双精锐不带一点困顿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陆煊泽礼貌的开口:“希望我没打扰霍书记工作。”
霍启泰平易近人的一笑,对于这个自己老战友的后辈,而又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年轻人他更没半点官风,他像是自嘲一样的笑说:“哈哈,趁你来我正好放松放松。”
霍启泰心中有数,他以为这次陆煊泽约见自己是为旧城改造项目一事,虽然这下面存在很多很多的私下原因,但事已成,环宇集团又是人尽皆知的实力集团,况且他霍启泰也没明着出面,所以今天即便在这办公室谈起也并什么特意好避讳的事情。
因此霍启泰如唠家常一样的开口问:“项目进行的怎么样?”
陆煊泽轻勾嘴角:“霍书记费心了,这事我改日还想好好谢谢您。”
“我们之间就不说这个了,你是新一代的企业家,A市能有你们这样的实业家是一大幸事,我这个人也就是为老百姓操操心,到底是你们的功劳大。”霍启泰将自己的利益关系撇干净。
陆煊泽当然明白,因此也了然的不再接话,霍启泰又转了话题:“这几年和你跟煊宇两个晚辈走动的虽少些,我却一直记挂着,你父亲当时可是把你们托付给我了,我这忙的也有负之托,如今看你俩都有本事我真欣慰啊。”
聪明的霍启泰适时的只是将今天的会面变成一个长辈问候晚辈的场面,那背后暗箱操作的事他并不想多谈,却不知陆煊泽今天来此另有目的。
望着那双坦荡至极、和蔼至极的眼睛,陆煊泽直奔主题的说道:“霍伯伯,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另外一件事,关于霍明光。”
说这话时,陆煊泽的眼睛并没离开霍启泰那张脸片刻,然而他只注意到霍启泰只是眼皮抖了一下,面上并没有太多波澜,嘴上也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一个能拥有今天这样地位的男人心理素质毕竟不比常人。
陆煊泽今天来此自然不是跟他比心理素质,比谁更能沉得住气,他今天来当然是要挑明,因此见霍启泰不再开口他便接着说:“霍伯伯,明光的事我已经知道,我想您也知情,难道您想一直这样瞒下去?”
“呵呵,煊泽,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霍启泰与陆煊泽是并排坐在沙发上,前面是套昂贵的茶几,说完这话的时候他伸手拿起上面刚才秘书给泡好的茶,有滋有味儿的喝了口。
“关于A市妇幼医院前面的那场交通肇事案,霍书记应该是知道的吧。”陆煊泽的语气透着克制,霍启泰在装糊涂,虽陆煊泽早有准备,但真正面对的时候仍心生鄙夷,一个被歌功颂德,万众敬仰又爱戴的好领导好书记私下的阴暗却如沟壑里最肮脏的蝼蚁。
“我听周局长汇报过,这案子到现在都没找到什么线索,你是说这事跟明光有关系?”霍启泰的神情让人挑不出一丁点毛病,这只老狐狸终于开始耍起了官场上的那套尔虞我诈。
只是陆煊泽怎会不知,如果他不知情就算公安局长再想拍马屁也不可能冒丢乌纱帽的风险自己擅做主张的瞒下来,所以陆煊泽料定霍启泰明知而且是有意包庇。陆煊泽刻意提高音量并接着说:“霍书记,只要是人为的总会出现些漏洞,再完美的犯罪也会有大白天下的一天,您作为人民的父母官应该比任何人更为清楚才对吧?”一句轻轻的质问,陆煊泽已经尽量不直接撕破他那张隐藏在黑暗处的面具,他想他应该懂。
而这句质问也终于让霍启泰的神情起了稍许的变化,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那道没关过的办公室门上,这一眼陆煊泽又怎会看不见,他同样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盯着面前这个虽稳如泰山而眼神已经透漏心声的男人。
霍启泰毕竟是霍启泰,他放下茶杯转过眼看陆煊泽,尔后说:“我和你父亲那么多年的交情,你们几个年轻一辈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有时候我比了解自己的儿子还要了解你,煊泽,你不是管这种事的人!”霍启泰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也表明了自己的心态。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陆煊泽,那眼中的寒冷换了谁都会打一个冷颤,而陆煊泽是做好准备来的,所以他并无半点情绪的说道:“霍书记,我明白您的想法,只是真相早晚有揭穿的一天您以为就真的没有目击者么?您以为一切就真的那么天衣无缝么?”
又是两个夹风带冰的质问,这次换来的是霍启泰的眉梢挑了挑,他今天必须尽快结束这场他之前没预料的谈话,因为那道没关的门现在成了一个让他极为碍眼的东西。
并没沉默太久,霍启泰终于直面陆煊泽的问题:“煊泽,既然你明白那就该知道我是不会让它曝光的,还有一点你也得明白,只要我想,在A市并没有什么我办不到的。在商场打拼那么多年,明哲保身这个词我想你应该懂,浑水不是谁都能趟的,你父亲应该告诉过你别多管闲事吧?”
彼时霍启泰的口吻哪里还像一个早间新闻里面那个一脸正义、满嘴道义的□□?!这套话已经说得明明白白,自古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如今这样的法治国家竟真会存在儿子犯罪老子包庇的事实,而这老子还是一个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父母官?这么阴暗而讽刺的事实让陆煊泽从心底泛着寒意。
他看到霍启泰看向自己的眼神冷了几分,隐隐的也流露出警告的意味,如果当初只是一味的想为千寻,那么在这一瞬,陆煊泽萌出的又是一个凡是有良知的人都会有的正义感。他并没避开霍启泰冰冷的眼神,而是仍礼貌的说:“霍书记,我和明光从小一起长大,让他自首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您为了自己的仕途而做出这样的决定,那我这个做后辈的也想善意的提醒您一句,自己种的苦果终会有自己尝的那一刻……”
“我一会儿还有个会,煊泽,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那道开着的门终于让霍启泰按捺不住,他有些急切的,有反与以往沉着冷静的姿态,突兀的打断谈话内容。
陆煊泽并没多说干净利落的站起身,然后冲那个他曾经尊敬的长辈点了下头便朝外走去,在到门口的时候,陆煊泽听到霍启泰在背后响起的声音:“那我也告诉你,你今天的谈话也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不明智?也许吧,霍启泰作为父亲的旧友,又是拉扯自己和煊宇长大的长辈,于情于理今天的直白挑明虽只是因念及旧情,但就事实来说的确并不明智,他只是存在侥幸,也许那个被人爱戴的父母官并不会真的丧尽天良为了一己私利而弃他人生命与不顾,却不料人心的自私和欲望怎么可能如你想的那么尽善尽美。
不管霍启泰会不会让霍明光去自首,今天这样的挑明都已经将双方都摆在了明面上,所以接下来陆煊泽已经打定主意要正面应对,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多管闲事?哈哈,好吧,这个闲事他现在是铁了心管下去了,’因为他要给那个女人一个交代。
“那我就不打扰霍书记了!”陆煊泽回身礼貌说道,然后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霍启泰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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