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薇念见她如此激动,便为她介绍了些。
倚栏自是心有七窍,一看薛薇念面容虽笑,但泪痕隐约显现,便微微问道:“大小姐怎又伤心了?莫不是发生了什么?”
薛薇雁自是不愿她知道自己今日又惹了些祸端,便抢着说道:“也没什么,只是在游园时姐姐听了个曲儿,不觉入了情景,伤感罢了。”
倚栏一听如此,便觉得寻常,没再问。而莺歌却不一样,宫里的什么都新鲜,忙拉着薛薇雁的手焦急地问道:“什么曲儿?什么曲儿?莺歌可曾听过?”
“你呀!宫里的土在你眼里都能便成金子!”秋夕也笑起了她。
薛薇雁忙拉过莺歌,故作神秘地道:“那是当然了!宫中的什么都不一样!这回去啊我只唱给你一人听!谁让她们都没兴趣的!不过,你得答应我,现在再不许问了!要不回去不讲与你了!”
莺歌一听此话,忙顺从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说笑着上了马车。
薛薇雁刚进了院子,见春晓急急忙忙地跑来,道:“二小姐二小姐,先生他走了!”
“什么?”秋夕此时竟先于薛薇雁发了话,忽又意识到自己失态,忙看向薛薇雁——只见她紧紧皱眉,半响才说出一句话:“什么时候!”
“有一会儿了,我也是给魏良先生送东西时不小心听到的!”
莺歌动作迅速,忙准备了一干事物,几人匆匆驾着马车向城门奔去!
“先生怎么会不辞而别呢?这明明已在府中七八年的光景了!竟没这点情分!”莺歌在车上气鼓鼓地埋怨起来。
“你懂什么!先生定是有她的苦衷——”秋夕一筹莫展地道。
莺歌也觉得伤心,道:“不知能否赶上了。”
薛薇雁将帘子掀开,已走了大半的路程,想必颜耻先生定是会惜别了南苑的竹林才会走的吧……先生爱竹想必除了她别人都不知,常年一袭乌黑素衣,不拘言笑,清冷卑谦,不过而立之年却有了老者的寡淡无欲,怎会有所钟爱?她也未曾想过,只是一次无意间,夜过南苑,借着月光看到他对竹而饮,而且竟伸手将枯萎的竹叶细心包好……
她只是猜度,心中却着实忐忑……
“到了到了!”莺歌开了门,先跳下去,薛薇雁在秋夕地搀扶下也下了车。此时已快到了日暮之时,出城人已是寥寥无几,薛薇雁四下望去,竟不见先生,难不成真连一个原因她也问不到吗?他为何不辞而别?莫不是怕人知道他要离开?
“你们几人分头找找,我在城门旁这家茶楼里等着。”她将人们都分散开,自己独自来到茶楼坐下。
店小二连忙招呼,道:“小姐,店中可有好茶,颜耻先生素来称道,不知小姐是否愿意品尝?”
薛薇雁一听,果真先生在等她,忙随着店小二进了雅间,她进了门,只见他在细细品茶,未曾说一言。而她也十分应景,轻提罗裙,款款走至他对面位置,欠身而坐,开口便道:“要走?”
颜耻竟一改往日深沉凝重,轻松一笑,道:“从来都未曾留下过,又何谈走呢?”
从未留下?
她双手不由得攥紧了衣袖,微微低着头,不知如何劝说,本来想了一肚子的话,要先生留下,可如今都被他这句话打到了九霄云外——
他从未想过要留下,她又如何劝说呢?
为名?他不求。
为利?他鄙弃。
为情?他——
“不知先生如何看待七年师生之情?”她撞着胆子一字一句问道。
颜耻抬头,双目直视薛薇雁,毫不扭捏地缓缓说道:“传道授业解惑。”
“传何道?不辞而别失礼之道?授何业?拒人千里薄情之业?解何惑?从此薇雁是路人?”她说得慷慨激昂,可见他依旧平淡如水。
颜耻听了这话,口中的清茶已然变得苦涩难以下咽。他知道她会来,他更知道以她的才智定是可以明白自己不愿他人知道的事实,他又何曾想走呢?只怕他的存在会让薛府都受连累……最后踌躇再三来此见她一面,因为连他自己都不敢笃定今后他还有机会再见她……他颜耻在这世上早已再无至亲,改名易姓,苟且于世不过是因为他连死都没有资格……谁人接济不过是怜悯,只她一人以情交友,以意相通,其中情分他万万受不起——可又避之不及……
“时候不早了,二小姐,颜耻就此别过了。”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有力,道:“薇雁,今后坎坷,望多思量。”他利落起身,推门而出。他走得干脆,眼角却荡了一层水雾——耳边仿佛依旧是她当年稚嫩的声音——
先生,南苑的竹子真是好呢,当年三君子中的煌星国祁安君便以竹为友,那以后在我这院子也种些竹子可好?
你我大概颇有些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意思。
……
薛薇雁竟颓然笑了,仿佛是如释重负,也许在此等候便是先生心中最深的待友之道了吧。人各有志,她又怎能强人所难?
“先生慢走,学生就此拜别。”她起身,跪地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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