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路,唐尘墨给徐柔决打电话询问情况,也是这个回答,她从没见过江苏锦身上有伤口、淤青。苏锦皮肤白皙,但凡有些小伤口也很容易被发现。
话语中徐柔决的口吻中充满了疲惫,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殊死搏斗。
徐柔决的母亲后来接过电话,哭哭啼啼地请求,警察不要再打电话来了,关于江苏锦的任何事情她女儿都不想再回答。每回忆一次,就勾起她痛苦的记忆,她失去的那个孩子,她伤痕累累的身体,都容不得刺激。
“我和你妈妈为了你全心全意地付出,也不像其他父母一样逼着你成龙成凤出人头地,只求你健康快乐,可是你怎么能这么糟蹋你自己的身体。”徐父满脸胡渣,苦口婆心地教育女儿。
苍白的面庞,憔悴的神态,徐柔决躺在床上,泪眼婆娑,不知哪句听得不合心意,吼道:
“我又没叫你们为我付出,是你们自己乐意的!你知道我每天过得有多累,小时候我喜欢画画,你们偏要送我去学奥数,后来上学我想和自己的玩伴上同一所学校,你们偏要我去重点中学上,结果我失去了自己的朋友。高中分文理科,我喜欢文科,你们打了电话给我修改志愿,让我学理。我死活学不下去物理化学,还要牺牲休息的时间去补课,别人做一遍就懂的题,我要做十几遍才能记住,要到了半夜凌晨一二点才能睡觉。
你们知不知道我每天有多累,多想死!你们为什么要生我,要是为了你们的虚荣心,你们干脆掐死我算了。我根本不想做你们的女儿!我恨你们!”
黑色的高三把徐柔决压缩成了一块饼干,在今天终于“嘭”地爆炸了,碎成了一地渣滓,连同父母的心也炸碎了。有人说,没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配叫经历了真正的高三,这话也许是对的。
有人在高三曾写:这样几乎没有睡眠,之所以没有倒下,是因为前方还有终点。
“你累在哪儿?!只是谢谢卷子,看看书,又不用干粗活,搬石头搬砖,看别人冷眼嘲笑。”徐父大声嚷嚷,“等你进了社会,再喊累也不迟!”
“我就是累,日复一日地重复我受够了。我是个人,不是个考试机器。你们都很虚伪,说着不在乎孩子的成绩,可考完试后一个劲儿地拿我跟别人比较。你们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们这么喜欢成绩好的孩子,怎么不去当人家的爹妈!”徐柔决吼出心里话,用被子蒙住脑袋,大哭起来。
徐父把桌子上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感情我和你妈妈辛辛苦苦累死累活地生你,养你,是我们不对了,你还不领情。行啊,你明天就从家里滚出去,也省的丢我的脸。小小年纪,谈恋爱,堕胎,你知不知道医院里的护士医生是怎么看我和你妈妈的。外面的街坊领居的唾沫星子更是淹死咱们家了!”
徐母在一旁抹着眼泪,把丈夫连推带搡地拉到客厅。
“你怎么又提那件事,孩子本来就受了刺激。”徐母小声地埋怨丈夫,可怜天下父母心,不就是担心儿女今后的生活吗?
“怎么不能提!她敢做这么不要脸的事怎么还不让人说!”徐父虽是如此骂着,但声音低了很多,竭力压制着愤怒。
年轻的子女都是自私的,尤其是独生子女,将父母的付出看做本该如此的习惯。他们年轻,所以撒撒娇,低个头就能轻而易举地赢得父母的原谅,将来终至他们也为人父母的时候才晓得当年的自己多么混蛋。
徐母擦了眼泪,盛了碗女儿最爱的清粥送进房间。可一进门,她就吓坏了。
徐柔决正拿着美工刀抱着必死的狠心往手腕上划,血肉模糊,淌着血的手腕触目惊心,地上也积了一小滩鲜红的血。
“老徐,你快来!”徐母吓得扔下碗,跑过去急忙抢女儿手中的刀,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被割到。
徐父在客厅听到妻子撕心裂肺的呼喊,三两步到了女儿的卧室也吓傻了。
反倒徐柔决的眼睛无比清明,语气也异常坚定:“你们不是要面子吗!我死了就不会丢你们的脸了。人们会同情你们这对可怜的父母,会指责我不珍惜生命。你们多伟大,多无私。我无法选择怎样活,总能选择怎样死!”
徐母硬抢下刀子,给了女儿一巴掌,“你这个傻孩子,面子是死的,人是活的。爸爸妈妈就算是被人在背后戳一辈子脊梁骨也希望你好好活着啊。”徐母气不过朝女儿背上用重力气打了几下。
徐父拿来止血带,木讷地像失去灵魂般看着妻子给女儿包扎伤口。他没停住,一屁股坐在地上,竟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他的女儿刚才不只是在自杀还在割他的心啊!
徐柔决闭着眼,木偶般一动不动,一直念着:“我想死,死了就清净了。”
“宝贝,爸爸不是故意说这些重话的,爸爸,只是……只是一时生气。你原谅爸爸,好不好?”徐父抱着女儿,不知该怎么办。
人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这辈子就是来要债的。
徐柔决狠狠给了父亲一刀,而江苏锦则是要凌迟处死父亲。
父母与孩子间的矛盾非要等到一方弹尽粮绝,奄奄一息才能化解。但就算一方做了天大的错事,血缘的亲密也是无法更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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