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杂在人群中的七叔突然大吼了一声:“乡亲们!快跑啊!”
听到七叔的喊声,百姓们四散奔逃,岩井向身旁的机枪手下令:“射击!”
两个机枪手从百姓的背后开火,奔跑的人群一排排倒下,很多侦察排的战士也中弹倒下,刘参谋的胸部被子弹击中,也摔倒在地,黄信田见状跑去救刘参谋,也被子弹击中大腿,倒在地上。
此时,钟楼上,老曹的机枪也开火了,一个日军机枪手被打死,另一个日本兵捡起机枪向钟楼上射击。
百姓们四散奔逃。
秦智勇和栓子扶起刘参谋,秦智勇一边端着冲锋枪向敌人扫射,一边对栓子说:“你背上刘参谋快撤!”
栓子:“不!排长,你带刘参谋撤!”
秦智勇边打边喊:“服从命令!”
栓子只好背起刘参谋和黄信田边打边向后撤去。
钟楼上,老曹架着机枪居高临下向敌人扫射着,火力压住了日军进攻的速度。
岩井躲在断垣残壁后,指挥士兵向钟楼上射击。
日军士兵向四下奔跑的百姓射击、投弹。小镇里,枪声大作,弹如飞蝗,不断有百姓中弹倒下,成了人间地狱。
七叔抱着小孙女和七婶儿随着人流奔跑着,七婶儿被流弹击中,大叫一声,倒下了,七叔看到七婶倒下,忙把小孙女放到一堵破墙边,跑向七婶儿,他抱起七婶儿呼喊着,却发现七婶已经死了,七叔忙放下七婶,抬头寻找着小孙女,突然一颗手榴弹在破墙边爆炸了,砖块被炸上天,落在七叔身旁。七叔大张着嘴,惊恐地看着被硝烟笼罩的破墙,硝烟散尽,墙边只剩下孩子的断肢残臂,空中飘散着衣服的碎片……
七叔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此时,长山娘也在四散奔逃的人流中哭喊着:“媳妇儿!泰平……”
突然她听见附近传来泰平的哭声,她向哭声传来的方向望去,从奔逃的人流中,她看见长山媳妇儿倒在血泊中,泰平趴在娘的身旁大哭,长山娘大叫一声:“泰平啊!”
她想跑过去,却被人流撞倒,她爬起来,跑了两步,再次被奔跑的人流撞倒在地。
长山娘趴在地上无助地哭喊着:“泰平啊……”
已负重伤的长山媳妇儿把泰平搂在怀里,气息微弱地说:“孩子——快跑——”
泰平几次想把母亲拉起来,却拉不动,他趴在母亲身旁大哭。
秦智勇已打光了冲锋枪的子弹,正要向后撤退,突然他看见一个孩子正趴在母亲身旁哭号,于是冒着弹雨,猫着腰跑到孩子身旁,长山媳妇儿认出了秦智勇,她紧紧地抓住秦智勇的手,喘着气,说不出话来,眼里流下泪水,用另一只手,把泰平推到秦智勇的怀里,抓着秦智勇的手渐渐松开,身子一歪,闭上了眼睛。
长山娘趴在地上,看见秦智勇抱起泰平就跑,边跑边用驳壳枪向后射击,打死了两个冲上来的日本兵。突然一颗手榴弹在他身旁爆炸,秦智勇被炸倒在地,长山娘见状,绝望地哭喊着:“泰平,我的孩子……”
硝烟散去,秦智勇头上、身上都是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泰平从他身下爬出来,边哭边推着秦智勇,两个日本兵端着刺刀向秦智勇扑来,危急时刻,钟楼上,老曹的机枪响了,两个日本兵中弹扑倒在地。
泰平的哭声惊醒了秦智勇,他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抱起泰平继续向后跑去……
老曹的机枪吸引了敌人的火力,日军的几挺机枪一齐向钟楼上射击,很快,钟楼上的机枪哑火了。
钟楼上。
地上堆着成堆的子弹壳,老曹倒在血泊中,他艰难地支撑起身子,喃喃地说:“老伙计,咱哥俩快见面了,等着我,我还给你捎了双鞋呢……”
老曹把腰带上的布鞋使劲往里插了插。
岩井和黑田带着日本兵向教堂冲去。
礼拜堂里,传教士还在布道:“……一个人若有一百只羊,一只走迷了路,你们的意思如何,他岂不撇下这九十九只,往山里去找那只迷路的羊么……”
老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艰难地走向楼梯口,刚走了两步,又摔倒了。
此时,已有很多百姓躲进了礼拜堂,小牛娘和女教徒们帮一些受了伤的百姓包扎伤口。
传教士还在念着:“……若是找着了,我实在告诉你们,他为这一只羊欢喜,比为那没有迷路的九十九只欢喜还大呢……”
突然浑身是血的老曹从钟楼的楼梯上滚了下来,小牛娘看见了老曹腰带上的布鞋,大吃一惊,她忙跑过去,几个女教徒也跟着跑过去,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老曹抬起来。
传教士默默地看着她们。
教堂外,到处都是百姓的尸体。七叔醒了过来,他发疯一般爬到破墙边,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捡起孙女的血肉,捧在手里,放到眼前,嚎啕大哭。
这时,浑身是血的秦智勇抱着泰平踉踉跄跄地跑过来,扑倒在地,昏了过去,泰平坐在地上哇哇大哭,长山娘扑到秦智勇身旁,抱起泰平,又伸手想把秦智勇拉起,却力不从心,七叔见状,猛地站起来跑到秦智勇身旁,背起秦智勇就跑,长山娘抱着泰平紧跟在后边,子弹不断地从他们头顶上飞过……
岩井和黑田带着日本兵冲进教堂,传教士抬头看见冲进来的日本兵,他缓缓放下手里的《马太福音》。
黑田带着日本兵冲上钟楼。
钟楼上,黑田只看到地上一挺砸坏的机枪和成堆的子弹壳,一个日本兵突然指着地上的一滩血,喊着:“血!”
黑田沿着地上的斑斑血迹走下楼梯,来到礼拜堂。
传教士又开始布道:“……那时我必公然对他们说,我从来不称许你们,你们这些不按着法则行事的人哪,离开我去吧!你们个人若不从心里饶恕你的弟兄,我天父也要这样待你们了……”
岩井站在一旁一边听着,一边欣赏着“圣母玛利亚”的画像,黑田走到他近前,耳语了几句,岩井点点头。
黑田冲到传教士面前,把枪指着传教士的头,其他日本兵也把刺刀对准了女教徒和百姓。
岩井走上前,用中文对传教士很客气地说:“请把那个受伤的支那士兵交给我们。”
传教士淡淡地说:“本人以传教为天职,不关心外边的事。”
黑田冲上去,打了传教士两个耳光,指着女教徒,用中文厉声地说:“不交出来,就把她们衣服统统地扒光!把这里统统地烧光!”
女教徒们跪在地上,惊恐地祈祷着:“圣母呀,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传教士愤怒了,他大声抗议道:“我是德国传教士,我国与贵国有过协约,要保护对方国的公使馆、租界和教堂……”
岩井冷笑了一下,向身旁的日本兵示意了一下,几个日本兵扑过去撕扯小牛娘和几个女教徒的衣服。
传教士向岩井怒吼着:“只是我告诉你们,凡向弟兄动怒的难免受审判;凡骂弟兄是拉加的,难免公会的审断;凡骂弟兄是魔利的,难免地狱的火!地狱的火!”
小牛娘毫不畏惧地与日本兵搏斗,保护着其他女教徒。
传教士向岩井伸出双手:“你不应当怜恤你的同伴,像我怜恤你么?”
日本兵还在撕扯着女教徒的衣服,小牛娘拼命反抗,被一个日本兵踢倒在地,日本兵举刺刀正要向小牛娘刺去,突然浑身是血的老曹拎着大刀,从“圣母玛利亚”的油画像后边冲出来,大吼一声:“放开她们!”
岩井和黑田都吃了一惊,血人般的老曹举起大刀,向日本兵一步步走去,日本兵都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去,突然,一个日本兵端着刺刀怪叫着向老曹冲去,老曹并不躲闪,挥起大刀一刀砍死了他,自己的肩膀也被刺中一刀,又一个日本兵端着刺刀从老曹身背后刺去,小牛娘猛扑上去,用身体挡在了刺刀,刺刀刺进小牛娘的胸膛,小牛娘惨叫一声,倒了下去,老曹回头,未等那个日本兵抽回刺刀,老曹抡起大刀又劈掉了那个日本兵的脑袋。
浑身是血的老曹举着带血的大刀,一步步向岩井和黑田走去,岩井、黑田和其他日本兵被老曹的气势惊呆了,不禁步步后退,其中一个稚气未脱,带着眼镜的日本少年兵吓得几乎要哭出来,老曹举着大刀把他们一步步地逼出教堂。
传教士向着老曹的背影在胸前划着十字。
教堂外,老曹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与日本兵搏斗,他大吼着,抡起大刀左右开弓,接连砍倒了两个日本兵,自己也被刺中几刀。
老曹举起大刀向那个带眼镜的少年兵冲去,那个少年兵吓得连连后退,摔倒在地,他坐在地上看着老曹,崩溃般地哭了起来,老曹举着大刀,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就从这个少年兵身边走过,向岩井扑去,黑田和两个日本兵端着刺刀冲上来,三把刺刀一齐刺进老曹的胸膛,老曹向后踉跄了一下,轰然倒下,怒目圆睁地看着天空。
岩井满脸疑惑,他对老曹没有伤害那个少年兵,很是不解,此时,黑田正抓着那个少年兵,狠狠地抽他耳光。
岩井:“黑田!”
黑田忙放开那个少年兵,岩井走到惊魂未定的少年兵面前,心里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俊一,他抬起带着白手套的手轻轻地擦了擦少年兵脸上的泪水,满面羞愧的少年兵深深地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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