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山家一家三口和周围的四邻也都听见了马匹痛苦的悲鸣声,但却谁也不敢出门观望,生怕会招惹上那些凶神,给自己招灾惹难,所以卜易的勇猛也只有几匹马和一个人看到了而已,而这个人便是那位老星师。
当卜易将刀重新压在左腋下,双手互揣的准备重新回去向自己的小独院告别时,却发现不远处的街道上,老星师正端着茶杯,一脸微笑的看着他。
“你都看到了?”卜易面色很平静的站在老星师不远处,问道:“什么感觉?”。
“只看到了这三人而已”老星师喝了口热茶,想了想后回答道:“没什么感觉,人在江湖飘,全都得挨刀!”
“你挨过刀吗?”卜易面色依旧很平静的问道。
老星师没想到卜易会这样问他,于是表情愣了一下后,有些失落和遗憾的回答道:“没有,因为我没在江湖上飘过!”
“哦,我要走了,准备回去收拾一下就走!”卜易说着便迈步向前走去。
卜易住的那个破旧小院老星师是知道的,更是知道卜易除了这把窄刀和身上的大袄以外便再无他物,所以有些不解的问道:“你还有什么好收拾的?”
“昨晚的大雪还没扫呢,扫完了再走!”卜易回答道。
想到自己今后可能再也不会再回来这里,他的心里很少有的生出一丝伤感,但可能是因为这丝伤感不太浓重的原因,所以并没有在他的脸上表现出来。
“既然要走了,那还扫它干甚?”老星师继续问道。
“干干净净,规规整整的总归没有什么不好!既然要走了,那也要走的规整些,不能让后面的人说我像你一样懒!”
卜易说的后面的人,当然指的是以后会住进那间小院的人,可那间小院已经破旧成那样,恐怕也不会再有人想要住进去了,所以这些话也只是用来掩盖自己对这里的那一丝不舍而已。
说完这句话时,卜易已经走到了老星师的身旁,再有一步便可越过老星师走到他的身后。可他这一步迈出后,在落地之前又收了回来,对老星师说道:“我要走了,你有什么要嘱托我的吗?”
老星师仔细的看着卜易稚嫩的脸庞,似乎是要看清他脸上有几颗雀斑似的,盯了几眼后,微笑着说道:“你还小,没必要装的那么老成,笑一笑生活会更美好!”
卜易听完老星师的话,又将刚才收回的那一步重新迈出,越过老星师向北行去。对于老星师的话,他没有做任何的回应,显得很沉默,可当他越过老星师的身体时,嘴角却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老星师没有看到卜易脸上的这丝微笑,但从卜易变得稍微轻快了些的步伐上便可看出,此时卜易是愉快的,所以老星师的笑容也更盛了。
卜易一路北行,穿过小庄的街道,踏过那条杂乱的百十米雪路,回到了那个帮自己抵挡了大半年雨雪风霜的破旧小院,院子里的雪很白净,土墩的低矮院墙守护着这个小院的一切,一间低矮的小屋看起来很是孤独,虽然很低很旧,可只要有它们在,那这个小院就依然能被称为小院。
回到小院后,卜易从院门后拿起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剩不下几根长条的扫把开始清扫起这满地的白雪。扫帚很破,所以每一小片地方都得扫很多下才能扫干净,露出有些发黑的阴湿地面。
直到耀阳当头,这一院子的雪才被扫成两个非常对称的分置院子南北两侧的大雪堆,而除了这两个雪堆以外的地方,竟然连一丝雪都看不到了。卜易将扫把重新放回院门后面,又回身走到屋门前,将屋门严严实实的关好,然后再回身向院门外走去,又将院门慢慢的关严实后,拿起靠在院门外的窄刀压在左腋下,双手互揣衣袖,看着小院自言自语道:“再见了!”
话落时,便扭身向南走去。
身后的小院是寂静的,一丝轻轻的北风,经过小院带着小院内的一丝寒气吹过卜易的身边,送别了卜易的身影。此后,小院便又真正的变成了独院,很孤独的小院。
当卜易回到小庄时,庄子里的人已经知道了大街上的血案,所有人都在互相议论纷纷,而当卜易经过这些人身旁时,有的人脸上露出了恐惧,有的人露出了崇拜,有的则露出了一丝担心。不过无论是怎样的表情,全都没有人再跟他打招呼了。
没有人打招呼便没有,卜易也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这样也正好让自己落得个走路清净,不用再左顾右盼的回应一些无聊的问话。
水山家周围的尸首已经被清理干净,想来一定是水山大叔请胆大的四邻一起清理的,就连血污也都被清理干净了,只剩下七匹健硕的大马拴在水山家门前的几颗大树上。
卜易经过水山家门前时,水山带着已经中年但风韵犹存的苏大娘一脸期盼的站在家门口,而在他们身后,灵汐的脸色依旧有些恐慌。
那些沾满血污的尸身当然是不能让小胆的女人和孩子见到的,不然一定会让她们晚上做噩梦。灵汐即是女人也是个刚长大的孩子,也就更是没有让她见到那些场景,所以她此刻的恐慌依然还是被那些土匪撞门时吓出来的。
“卜易,谢谢你!”
见到卜易走来后,水山膝盖下沉跪在了地上,眼中更是带着感激的泪水。
见此情形,卜易摇了摇头,走到水山身旁伸出右手将其扶起,说道:“几颗废柴而已,随手砍了也没用多少力气,所以只需要给两个包子当工钱就行”。
或许是听着卜易的话有些随意,随意的有些好笑,所以本还有些恐慌的灵汐居然笑出了声,水山和苏大娘也跟着一起露出了笑容。
“灵汐,快去拿几个大肉包过来!”
灵汐听到吩咐,微笑着转身往家里走去,看样子他的恐慌应该是已经尽去了。
“我要走了”卜易平静的说道:“还是让你家女儿好好寻个好的家户嫁了吧!”
“不回家了吗?”水山叹息似的问道。
“天涯人何处为家?何处又不为家?”卜易说话时,将眼光看向了拴在树上的那七匹大马,说道:“走时想要带上一匹贼马当个脚力,还请水山大伯应允”。
水山扭头看着那七匹高头骏马说道:“这些本来就不是我家之物,正打算让村南王屠夫过来将它们杀了给村里人尝个鲜嫩,你若相中那个就尽管牵走,也算是那畜生的好命运”。
“既然要吃,那还是肥点的好,所以我就牵那匹最瘦的吧!”
卜易说话间便迈步向那七匹大马走去,眼睛直直的看着一头通体乌黑发亮,四蹄硕大,身材也比较高的大黑马。此马在这七匹中可谓是最瘦的一匹,没有什么肚子,整条身子从前到后都显得很修长,虽说不肥,但却看得非常精壮,就连这匹大黑马的眼神中也透漏着一股不羁的神色。
可能是卜易劈杀那些土匪时,给这七匹大马的心里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恐怖,所以当见到不易走来时这些马竟然全都不安起来,倒退的身体拉扯着缰绳想要逃脱,但是因为缰绳够壮实所以没有被拉断,只是拉的那几颗树全都摇晃起来,树上的积雪也就被晃了下来。
“再不安生,我现在就劈了你们几个”
卜易的话语声非常的平静,平静的甚至有些冷漠,但却让这几匹马全都瞬间静了下来,四蹄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这些普普通通的大马当然听不懂人话,但却也通些人性,它们能从卜易平静的话语中感受到很真实的肃杀之意,这让他们更加的恐惧,恐惧到不敢动的程度。
那匹大黑马因为它精瘦的身形而被卜易选为座驾,也正因此才幸运的躲过了死亡的大劫。当卜易将它的缰绳从树上解开,又踩着马镫跨到它的身上后,幸运的它似乎知道自己不会被杀了,所以兴奋地抬起了头,右前蹄不停的在地上抛踢,似乎做好了飞驰的准备,只等身上之人一声令下便会急速奔驰,好好表现一番。
“畜生就是畜生,就是不懂的隐忍”
说话间,卜易左手紧拉缰绳,右手持刀拍了一下那条不安生的马腿,说道:“实力再高也得要懂得谦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马外更有马,所以给我一步一步的慢慢走,那条腿敢快走一步我就给你把那条腿劈下来”。
可能是大马天赋异禀,生的一个好脑袋,能够听得懂卜易的话,卜易把话说完后,大黑马居然真的不骄不躁的一步一步走了起来,而且看步伐竟然跟卜易一个德行,都像是用尺子量着迈出的脚步,每步三尺半,不快也不慢的走着。而坐在大黑马身上的卜易依旧是紧缩着身体,不过那把窄刀却没有压在腋下,而是插在了挂在马侧的一个大刀鞘中,虽然窄刀在刀鞘内很晃荡,但是却也掉不出来。
卜易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与自己没有多少恩情更没有丝毫仇怨的小庄,这一去可能便会与此隔开整个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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