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会就是从那一天开始性情大变的。
没有死,大概是件好事吧?
可在他看来,自己和死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至今都不知道调玉到底用冬饮冰的身体炼了什么药出来,竟然把自己变成了一头狼。
在他从急剧的心肺剧痛中回过神来,垂头看到自己雪白的毛发和兽类的爪子时,他完全懵了。
这是什么?是自己吗?
他的四条腿软弱无力,想站起来,却像刚出生的羊羔一样跪倒在地。
他看到了无由醉和明日归惊疑的目光后,就颤颤巍巍地挪动着步子,一趔趄一趔趄地移到了墙角,卧下后便不再开口。
他根本没敢看冬饮冰,他不敢想象她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梦游一般躺倒在墙角时,他尖锐的爪尖深深地楔入了墙壁。
他只知道两件事:
第一,他再也不能和冬饮冰在一起了,他配不上她了。
第二,他百里会,和调玉不死不休!
即使在醒来后,发现自己恢复了人身,这两个念头还是毒蛇一样盘踞在百里的心头,咬啮啃食着他的心,让他时刻被仇恨的火焰煎熬着。
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大多数时候都蜷缩在墙角发愣。
即使是“丹青服药而死”这种消息,也无法再让他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条毒蛇越发肆意地盘踞在他的心口,吐着鲜红的信子,耳畔只回响着一种声音:
要调玉死!
要他死!
冬饮冰把他的冷漠与封闭都看在眼里,但却不知道怎样安慰他。
从小一起长大,百里心里在想什么,她清楚得很。
正是因为太清楚,冬饮冰才明白,自己是最没立场开口的那个人,如果硬要和他搭话,不管是安慰,是同情,除了让他受伤更深外,没有任何裨益。
至于表哥的死,只是让她沉默了一会儿。
或许正像浮世说的那样,在这里,早点儿死去,才是解脱。
在见过百里狼变之后,无由醉识相地乖巧了好几天,没再瞎叨叨,浮世也照例保持着沉默,倒是明日归,怕他受刺激过深,天天坚持与他讲话,从人生哲理到生活琐事,那叫一个娓娓道来绵绵不绝,以至于百里在沉默数天后忍无可忍,出声说了第一句话:
“你烦不烦啊?”
很快,五个人就熟悉了起来,冬饮冰也总算明了了,除自己和百里外,明日归、无由醉、浮世这三个人的身世来历。
浮世,无代上仙座下第一大弟子,法术高强,行事进退有度,颇有才干,在仙界很得赏识,却在一次单独外出中被调玉擒获,被废了法力,丢入牢中,到冬饮冰入狱那天,他已经做了整整三年的药鼎。据说仙界还因为他的意外失踪调查了许久,可调玉把事情做得干净利落,仙界遍寻不着浮世的踪影,只得作罢。
重点是,他那张脸委实是美得有些不像真人,这导致无由醉天天没事儿就捧着张脸慨叹,为什么浮世不是个姑娘,这样就会被他迷倒然后和自己双宿双飞了。
在狱里,最闹腾的就数无由醉了。他原本是一家富庶商户家的小少爷,跟身为药鼎却不自知的狐朋狗友去逛烟花地,熟练地叫了一只盘靓条顺的鸡正准备开吃,就因为身上沾染了太多那位狐朋狗友身上的药气,就给调玉掳来,当了试药人。
结果,狐朋狗友因为受不了炼药之苦,撕扯下身上的衣服塞入喉管,生生噎死了,他倒活了下来。
现在,他和明日归,都是浮世的专属试药人。
明日归呢,则正像无由醉吐槽过的一样,属于自己把自己搭进来的没事儿找抽型。
明日本来是个普通人,但有些仙根,又有修仙之心,就拜入了平逢山,好死不死地就成了调玉门下弟子。
上仙调玉,是平逢山上三上仙之一,平日喜欢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常年游荡在外,神龙见首不见尾,平逢也不拘着他,任他随意来去。
只是,他并不想做这闲散仙人。
用明日归的话来说,调玉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他想要看到自己到底能强悍到何等程度,在发现修炼无法满足自己的需要时,他便遍寻古书奇文,终于找到了“药鼎”这条以人炼药的邪路。
勤勤恳恳修了四年仙的明日归,被调玉看中了他的忠厚老实,调来看守这个专为药鼎而设的世外仙狱,负责统领那些傀儡人。
然而问题就是,明日归实在是太忠厚老实了。
结果呢,用无由醉的话来说,就是:
“这个人脑子里进了水了,一个看狱门的居然比关在监狱里头的人还急着让他们出去。好了吧?放出去三个试药的,结果把自己贴进来了。何苦啊你?”
明日归比浮世还惨一点,浮世只是修为毁于一旦,明日归的仙根却是被调玉全部拔除,差点儿直接死过去,要不是无由醉照料着,估计现在坟上草都有三尺高了。
即使如此,他看起来也不是多么可惜的样子,面容虽然总严肃得跟后爹似的,可他的性情却极其温柔和顺,和他同监的无由醉就是活脱脱一活宝,往天桥上一拉就能凭口条赚钱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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