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去了这一生原打算依仗的东西。
她被师兄抛弃之后,还可以离开南榆谷回邺城、回南宫家。可是孟辰初不能,离开了军营,他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原先师傅总说她,静不下心来好好学一样东西,剑法学得半吊子,医术也明白得不清不楚。到底还会做几个菜,如今也是生疏了。
可如今看看孟辰初,苏久夜还真是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一门心思只爱一件东西,没有一心一意只爱一个人不肯放过自己。
如若那般,自小便把所有的心思丢进去,依着它而生,伴着它而活。那么一旦失去,便成了一无所有的人。
而她特别特别害怕失去,害怕成为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
这时候,苏久夜终于明白了慕容恪当时的语气和神态,那样的惋惜与感概。
旁的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慕容恪是最明白的。一个学剑之人,若是不能在用剑,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又或者说,整颗心,都像死了一般。
可有一样东西,还能在那颗死了的心上头,狠狠地戳上两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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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出云……她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到底还是问了。
苏久夜立刻故作轻松地自嘲了起来,“她可不像我这么没心没肺,你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这般潇洒地做生意数钱。”
“她还好吗?”
这或许是他第一次这样名正言顺地问起封出云,可却无法得到称心如意的答案。
苏久夜叹了一口气:“不好。她怎么会好。”
她不能说。不能再往他的心上剜两刀,不能再让一个死里逃生的人陷入另一个死局。
“怎么了?”孟辰初追问。
“左右不过是自己伤心难受罢了,她又能如何呢。”
正说着,花影扣了扣门,道房间已经收拾好了,问是否可以开始准备午膳。
她的声音曼妙,似乎又重新变回了当年名动邺城的伊花坊第一舞姬。一颦一笑,尽态极妍。
因为她等回了她爱慕的人,她真的等到了奇迹,而与她一样喜欢着孟辰初的封出云却没有。
孟辰初第一个来见的人本应是封出云,笑得春风满面和他说话的人本应是封出云,见到他便面色红润美得不可方物的人也本应是封出云。
可她却不在这里。
看着花影盈盈离去的背影,苏久夜忽然轻轻浅浅地道:“她喜欢你呢。”
孟辰初的眼睛瞬了瞬,没说话。
“能有个喜欢的人,真好。”
“你不也有吗?”
“不一样。”苏久夜轻轻地摇了摇头,似是在思考什么,“有的时候一厢情愿好像比两情相悦还要好。她只是远远地爱慕着你,见到你就能开心,靠近你就会紧张,得到你的一丁点回应都可以回味很久、兴奋很久。可如果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了,想要的就更多,想要长相厮守,想要独一无二。会嫉妒,会不安,会害怕失去,还会争执。却不会这样轻易地就欢喜起来。”
“这些都是感情的一部分。”孟辰初道,“即便这样,还是喜欢不是吗?”
话题总算岔过去了。孟辰初刚从棘城回来不久,在宫里必然也不自在,想必也是乏的很。用过午膳便去歇着了,下午听说他起了,苏久夜就赶紧找了个由头回了家去。走之前还吩咐花影一定要拖着孟辰初不让他去封家就好。
可这样子,到底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第二日一早,苏久夜睡眼惺忪地下了楼,刚吩咐厨房去煮碗莲子粥给她降降火,马厩的小厮就跑过来问:“苏姐姐,今儿还往水月庵去吗?”
“不……”苏久夜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见孟辰初已经走了下来,她只得笑着对那小厮道:“如今孟将军都平安回来了,我还去什么庵啊庙啊的呀。”
她说着旋过身去问孟辰初:“我们一起去趟如意医馆吧,徐姨她总爱研究些奇怪的□□,去找她看看,或许还有转机。”
“好。”孟辰初点头应了,却又道:“我想先去趟相府,封相虽说肯定从宫里知道了消息,我到底还是应该去问个安。”
苏久夜听了立刻回绝道:“封相知道了,也就安心了。你如今伤势未愈,他见了必然担心……”
“小夜。”孟辰初皱了皱眉,他其实是想去看看封出云,封相只是一个借口。苏久夜应该明白的,可她在故意掩饰什么。孟辰初心里忽然一阵不安,“是不是……”
“不是。当然不是了。”苏久夜赶紧笑嘻嘻地截过话头,却因为太过紧张,让她的举动看上去无比怪异、充满着慌乱。
她正想着如何圆下去,却有人跑进了听雨楼来。苏久夜认得出那是封府的人,还没来得及拦住他,那人已经开口说道:“水月庵那里有消息了,昨儿傍晚搜后山清溪的时候,发现了石头上有胭脂粉,我们已经对比过了,是封小姐常用的那种。”
苏久夜怔怔地站在原地,她知道孟辰初的眼睛正狠狠地盯在她身上。
盼了多少天的一丝线索,真正到来的时候却并不是欣喜若狂的。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与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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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镜花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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