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心肠好毒,”美延用目光示意周大成不要多言,自己则岔开话题,“他要把您与他死死栓在一起。”
安老太太长叹一声,低下了头。
“心灵的折磨比肉体的摧残更加让人无法忍受!”叶云清叹道。
“可恶!”周大成拍案而起,“老人家,您告诉我那个混蛋是谁,我去找他算帐!”
“想来已是不在人世了。”叶云清淡淡地说。
安老太太无奈地点了点头,“正是。”
“那也告诉我是哪一家,我倒要看看,是谁家的祖上这么缺德,想来现在他们一家也不见得是什么好货色。”周大成不依不饶地样子。
安老太太摇摇头,“在仁儿长大成人后,我找机会让他去了趟京城,不过我没让他先去找薛大哥,而是到那仇家府前去打探打探,没想到这几十年来,他们越发发达了!甚至……”安老太太停顿了下来。
“这么有来历?”周大成皱起眉头。
“那老人家没去再找当年的恩人吗?”叶云清适时地打断了周大成,他明白老人家的心。
“我不敢再去打扰薛大哥,他家的势力可非薛家可以抗衡。不过我一直住在这儿,就是仇家死后也没搬走,就是希望有一天能有机会让这些银子重见天日!命运!又是命运!你说怎么你们就能找到那只木鹦鹉,又能把我这一只偷去呢?”
“我们也是在查其他事情时,无意中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我们查访的那个人,是个蛊惑人心的高手,当年他曾去过京城多次,想来这一半的木鹦鹉就是他在那时得来的。或许他用催眠之术也未可知。”叶云清一边给老人解答,一边又像有什么疑问似的,皱起了眉头。
美延却是一付很看得开的样子,“事情的详细经过也许我们永远无法知道,但现在银子找到了,就是一大收获。不过我们还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样的阻力或陷阱。老人家,您带着一家人快快离开此地吧,我有一种预感,隐藏在幕后的那只黑手的主人就要登台了。”
“还有黑幕?莫非……”安老太太又紧张起来。
“这不与您相干。是我们这里的事,您放心吧。”美延连忙安慰着。
“就是,这银子到了我们手中,您就可以安心了。以后踏踏实实过您的日子去吧。”周大成道。
“正是,”叶云清也点头道,“我们已给您备好了车马,这时您的儿孙们估计已在大路边上等您了。事不宜迟,您这就收拾收拾,咱们走!”
“那你们要多加小心啊!这银子可是烫手的!我想那人也许会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儿孙们。你们要起获,也得万事周全了才好。”安老太太发自内心地说。
“您放心吧!我们明白。”美延握住她的手,就如同一个晚辈握着自己祖母的手。
安老太太再次有了想哭的冲动,“孩子,我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我告诉你们……”
“不用了,”美延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心里明白。”
周大成张了张嘴,却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起程吧!”叶云清说道。
“好,好!”几十年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那一个恶梦接一个恶梦的夜晚,就在这本是慌张惊惧的时刻戛然而止。在陪着小心,委曲求全中挨日子的她,终于可以大大方方把自己深藏不露的气质挥洒出来,从今后,找个所在,从容不迫,有条有理地生活下去!风急翻霜冷,云开见月惊!自己有重见天日时,那恶人也必有恶报之日。
望着安仁一家的车队渐行渐远,三人转身向城内走去。
“看来你那个师弟也没讲实话,这鹦鹉佩的来历还真有个说道。”周大成冲着叶云清说。
叶云清微微一笑,“这其中的确耐人寻味。”
“我却感觉他们讲得是真话。”美延接口道。
“为什么?”周大成问。
“你们想想看,当时我说要提携他们,他们是那么高兴,立时放松下来。如果他们身后有官府里更大的靠山,会有如此表现吗?”
“是啊,”周大成点头,“那就是说安老太瞎掰了?”
“她没有说谎的必要。”叶云清道。
“你们那个小丫头能把安家的木质鹦鹉偷出来,别人也可以偷那个家的啊!”周大成估摸着。
“有可能。”美延道。
“还有,也许他丈夫没有死呢,那个老头就是她老公,只是为了不连累她们,自己又有病才不与她们相见的。”周大成继续分析着。
“有道理。”叶云清道。
见他二人都对自己的辨析给了肯定的回答,周大成更来了精神,大有抽丝剥茧之势。“也有可能是她的仰慕者知道了这事,又与她仇家有些来往就暗中拿了来,却发现自己已身患绝症,所以没来得及给了安老太太。”
“只要没有确切的答案,任何可能都有存在的理由。”叶云清的话把周大成好涨的热情一下子打了下去,他本来还有许多想法,这时卡在喉咙里上下不得。
“正是,”美延也道,“这其中的隐情也许已随当事人的逝去而永远地隐没于人间了。”
周大成长出了一口气,偷眼看了下身边的二人,只见叶云清依然是气定神闲,而美延却双眉紧锁,低头不语。周大成在心里轻叹了一声,他了解美延此时的心里一定是阴霾密布。
美延的确是心情大乱,他想也不会想到几十年前的旧案会在他手中破解,而更让他惊心的竟然是那幕后之人。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人要想尽办法给他与静轩制造机会,让他二人渐生情愫;也明白长靠们为什么不惜屈尊降贵要与秀蝶家联姻。虽然自己长靠们还无法拿出确凿的证据,但他们已用与秀蝶家的联姻向对方言明,自己并不是一无所知,也不是胆小怕事,只是事过境迁,希望他们不要把景家牵入纷乱的政治旋涡之中。
自己当年是那样的执著,对这桩婚姻又是如此的委屈;这一路行来,到今天才豁然开朗,自己只不过是在成长的路上刚刚起步而已。
叶云清和周大成均不出声,一直默默地陪着美延走回客栈。
此时真儿却依然沉浸在大案告破的喜悦里。早早把父亲带来的梯级好茶——阳羡雪芽,给大家沏好摆了上来。
美延见真儿笑靥盈盈,心情就好了大半,更不愿在此时扫她的兴,就放下心事,拿起茶碗来。只见茶汤清澈明亮,叶底完整匀直,更兼清雅鲜醇之气扑面而来,不由叹道:“好茶!真不愧是贡茶!”
“贡茶也没这个好。”真儿卖弄地把手中的茶碗拧了个圈。
“有什么不一样?”美延笑着问道。
真儿不无得意地说:“一芽一叶自然是一样的,可人工就不同了。那做工的人当然是一等一的,可做我们这茶的茶工却是做贡茶人的师祖!这老人家早已回家颐养天年,凭你是官家还是富贾,谁都请不动,可就认我娘一个。”
“那我岂不是大有口福?”
“算你聪明。”
叶云清一边品茗一边不由微微蹙起眉头,他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要让知道官银的那个神秘官家人出场才是。”
真儿现在真不想听这个,好不容易放下心情,就不能轻松一会儿吗?
“正是。”欧阳逸完全明白师傅的心。就转过冲着真儿的、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红的面庞,对着叶云清接口道,“这个人估计掌握了一些我们和二师叔的情况,不过他也未必全都知道。”
“二师伯不是说他与城里的施主簿有来往吗?”紫苏一时还改不了口,将魏裕民还称作师伯。
“且不说他的话有多少可信,就是有些来往,也未必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只当是愚弄百姓骗些吃喝而已。”欧阳逸道。
“要是施主簿是与上面高层有关系的呢?”真儿也加入进来。
“那他现在可能正在着急。”美延道。
“我也这么想,不然这么长时间,甚至安家人都离开后还没有动静。看来这个困扰我们的人也没有得到准确或者说是正确的消息。”叶云清道。
真儿点点头,“我看也不能排除那个官家人的眼线就在那一批被魏裕民毒死的人当中。”
“太对了!”美延赞叹道,“这正是天助我也!这样他们就没办法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或许他们现在正着急呢。”
“我看不如去找下曹大人吧。”周大成说。这曹大人正是此地的地方节度使,与景将军当年是西北大营的同僚。
“不行,”美延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让官府大规模介入的时候。”
“我也这么想,”欧阳逸道,“如果那个幕后黑手之后的人来头比一方封疆大吏还要显贵呢?”
“也对,”周大成想了想说,“这里最大也就是个县官儿,这么一大笔银子对与他一是可以发笔大大的横财,二是可以成为升官的资本。他不出手可不是得有个说道吗?”
“一来有可能他只是知道一点内情,二来就是身后有更大的势力。”欧阳逸担心地说。
“这两种可以也许是各占一半。”美延脸色凝重。
“有理,”叶云清道,“银子还是在地下多埋些时日吧,而我们却得抓紧时间,如果他们再等一两天还不见眉目,有可能会狗急跳墙。”
“我看还得从李家姐姐哪儿下手,我再去一趟,一定要让她讲出实情。”真儿道。
大家都认为这是现在唯一掌控在自己手中的可靠线索。
“我和你去!都是女人也好讲话。”紫苏在一边搭了腔。
“紫苏这孩子有心,和你去正好!”叶云清点头同意。
这次因为紫苏,事情才得已快速进展。从山神庙一回来,叶云清就大大夸奖了她一番。原来紫苏为了查找魏裕民来到这里,偷听到他的手下说在找一个木质鹦鹉,又听见他们的人在安家门外探头探脑,就用上了心。许是女孩子对饰品都比较敏感,没几日竟无意间在海晏项上见到此物,索性先顺手牵羊偷了过来。虽然后来被魏裕民发现,抓了起来,却没想到这一切让事情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好,咱俩一起去。”真儿说。
“那我出去到街上走走。”美延起身,冲着大伙说道,眼睛却不自觉地瞟向真儿。
“大毒日头低下的,再说跑了一上午,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叶云清婉转地劝道。
美延摇了摇头,一股激动的、令人有些拿捏不准的东西,使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想到外面去,就在热辣辣的太阳下面,去想一想,走一走,去干些什么事情。“没关系的,我出去走走就回来。”
“好吧,随你。”叶云清看了一眼欧阳逸,后者似乎被茶汤所吸引,正一动不动盯着茶碗出神。“逸儿,你呢?”
欧阳逸像回过神来,抬头看着师傅说道:“我?我想回屋休息休息。”
还没等叶云清再问,真儿已拉着紫苏跑到门边,“你们聊着,我们先走啦。”
“那我也到外面走走。”叶云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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