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宝石小说>女生耽美>谁解心结> 第27章 魂归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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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魂归故里(2 / 2)

她在河水入墙处铁蛋留下的标记前挖出挠钩套索,又从包袱里拿第一枚火药埋在河水入墙边,虽然不一定能炸开墙身,但地下水设施一定会被破坏,只要水漫上来就能从水下出去。

别院的院墙都是用硬度极好地青灰岩石打磨堆砌而成,且比一般人家的院墙高出去许多。真儿甩了两次才将挠钩搭好,她紧了紧套索,蹬着墙壁爬了上去。墙里假山奇石中已是□□已浓,沿墙新植得小树也开始绿映枝头,雾气回荡在花园里,整个园子像要睡去一般。真儿仔细看了看沿墙的树木,正是构成一个九曲连环阵。为防万一,她在跳下墙头时,又在水流进口处安放了一枚火药。

这九曲连环阵只是一般的阵法,只是在布阵时,里面加上了一个贲卦,使阵法有些变化而已。

真儿只用了一盏茶的工夫就走出了阵地,按着铁蛋描述的路线出了花园,直奔秀蝶所住的跨院,沿路又埋下几枚火药。

跨院的大门敞开着,里面静静得没有一丝声响。真儿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就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

她在门口放下一枚火药,抬脚走进院中。院里青石方砖铺路,通向正堂的小路两边,摆放着几盆花卉。以她平日的经验,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机关。她正要把一枚火药放入第一个花盆之中,突然看到盆中赫然有几枚青石搭成的一个“∨”型图案,当年她和秀蝶在佛院中时,常常偷跑出去玩耍,后堂打扫的老尼就用这“∨”和“∧”给她们传递信息,如果是“∨”就表示一切平安,如果是“∧”就表示师太已发现,及时想办法圆谎。这是巧合吗?真儿又向前走了五步,在左侧的花盆中又发现了一个“∨”;再走五步又是一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个陷阱?可老尼早已圆寂,这里的人不可能知道这个秘密?难道秀蝶还活着?想到这儿,真儿的心“咚咚”跳个不停。这怎么可能?只是念头一闪,理智又回到真儿心里。这必是秀蝶想到我一定会来找她,所以提前留下的,可她为什么要向我报平安呢?而且这么长时间记号都没有被破坏掉,又是谁在小心呵护着呢?

真儿心乱如麻,为何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尽管看不到秀蝶的身影,可奇怪的是秀蝶仿佛就在这里,就在现在的院子里。真儿琢磨着这件事,一时竟不知道手中握着的火药是该放还是不该放。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叶姑娘吧!”屋里突然亮起了烛光,一个男人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姑娘既然来了,站在院里成何体统,何不进屋一叙?”

此人一身契丹贵族打扮,身材魁伟高大,微微有些消瘦,眼眉细长,直挺挺的鼻子下,棱角分明的嘴角微微上翘,说话的声音抑扬顿挫,很是好听。想来此人一定是萧恒了。

但他是如何准确地一语就点中自己的?真儿在心里打了个结。可既然已被发现,就索性大大方方面对。她扯下头巾,也就势让手中的火药滑进袖中。“看来萧大人警觉得很,连晚上睡觉也睁着半只眼,不会是白天做得亏心事太多,半夜怕无常来索命吧?”

“你个姑娘家,不说自己半夜三更不请自来,却强词夺理去说别人?”萧恒此时虽眯缝着眼睛,但从中却射出一道冷峻的寒光。

“萧大人家这么大排场,我不先来看看,明天要是大喇喇进门,有个一差半错的,不是让你家那些个太太奶奶们笑话去啦。”真儿将太太姨奶奶们几个字咬得很重。

“姑娘为什么来这儿,你我都心知肚明,又何必找这些借口?只是姑娘不要把萧某人错当做贪色之徒。”萧恒的眼睛眯得更深了。

“哪里哪里,人不可貌相,萧大人是走官场的人,心机可是我等能看出来的?”

“伶牙俐齿!”萧恒像没有听出真儿的嘲讽,自顾自地叹道,“其实那也是个鬼灵精。”

真儿一听此言,泪水忍不住往上涌,她冷笑一声,说道:“时也,运也,命也,纵使那人再巧捷万端,到头来也不过落得身死他乡,魄归故里罢了。”

萧恒突得睁大眼睛,延视着真儿,面上的青筋不由自主地跳动了几下,一层雾水在眼中一闪而过。半天才轻声说道:“外面更深露重,姑娘请屋里坐吧。”

他表面上细微得变化并没有逃过真儿的眼睛,但她并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挖苦恶损他的机会。她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指着桌上残留的酒器说道:“怪道萧大人半夜不眠,原来是有好雅兴,品味清酒,玩赏月色,只是这瓦冷霜重,不见红颜作陪,一时醉了岂不连个照顾之人也没有?”

“醉了?”萧恒坐在桌边,把玩着一只轻巧的酒杯,缓缓说道,“醉了岂不更好?心中的酸楚、悲伤、寂寞都可以被麻醉掉了。”

“是嘛,”这样的措词让真儿又悲又愤,她环顾四周后,接着挖苦道:“看来萧大人惯于粉饰场面,这屋子装饰得画栋飞甍,却是阴冷森凉。萧大人惯常虎掠剽取,为何不从中原多弄几个能工巧匠过来,也不至于让我等中原平民百姓看笑话。再者这萧大人的夫人也真是的,这乍暖还寒之时,就是自己不在身边陪侍,也应该派些知冷知热的人过来,哪怕就是多准备几个火盆、汤婆子什么的也是好的。”

“我的夫人刚刚去世,这屋里再冷也比不上我的心冷。”萧恒望向远处,目光迷离,一扫刚才慑人的气势。

“尊夫人不是才生了一位小公子嘛,怎么这么快就去世啦?就是嫡夫人不在身边,那萧大人身边的姬妾也是不计其数,何苦在我一个外人面前惺惺作态呢。”真儿口里还是不饶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我心里只有秀蝶一个女人。”萧恒收回目光,平和地望着真儿。

这是他们开始谈话里,第一次真正点明主题。也就是在听到“秀蝶”二字时,真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她豁地转过身,全身颤抖着。“你不配说她的名字,你这个肮脏的契丹小人。如果不是你裳华不会失去母亲,如果不是你伯父母不会失去女儿,如果不是你我不会失去最好的朋友。你已是妻妾成群,尽享齐人之福,为什么还要得陇望蜀?这也罢啦,你是贵族公子,当然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有无法比拟的特权,可以任意欺辱一个无依无靠的汉女。可你在厌弃她之后,为什么还要逼死她,让她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地埋在这大漠荒原之上?”

“缘份?孽债?还能怎么形容?”萧恒语气依然平静,“我也曾经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如果她没有遇见我,她现在会在哪里?其实从她踏出家门,走上千里寻夫之路起,她就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去赌博。她不像你,从小就随父四处行医;她只是一个天真的孩子,没有一点世故经验,只凭想当然就跑出家门,所以她无论去到哪里,都只能以悲剧结束。”

“这就是你为使自己良心得到安宁而找得借口吗?”真儿早已收起眼泪,“像你这样有已无人、趋名逐利、暴戾恣睢之人也会有良心发现,可真令人刮目相看!”

萧恒直视着真儿,一点也不动气,“我知道你恨我入骨,你怎么样说都有你的道理。可是真得没有我,她就会幸福快乐吗?”

“你说呢?没有你,至少我们早把她救回中原啦。”真儿的口气依然很硬,但她不敢面对自己的心。

“救?她走得就是死路,你怎么救?我不想推卸自己的责任,她的死的确和我有关,也是我一辈子都挥不去的疼。可我是真心爱她,我承认我的方式有问题,明知道她的心在别人那里,却千方百计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我总是在幻想如果她在这里有家有孩子后,就会慢慢安定下来。你刚才一定是从后院进来的,那你应该看出来我在后院的九曲连环阵中加入了一个贲卦,你知道卦象的意思吗?”萧恒不知是想说服真儿,还是想说服自己。

“贲卦?”真儿轻声吟道,“贲如皤如,白马翰如,匪寇婚媾。你真得好意思说你自己不是抢掠,是在示爱?”

“这真得是我的心。”萧恒的目光坚定而有力。

“我可以相信你!不过只是嘴上说说,可谁也不是傻子。”真儿的话让萧恒有些意外。

“那你想怎样?”

“既然你说她的死与你有关,那你就得为自己赎罪!”

“怎么赎?”簘恒干脆地说。

“把你的命给我。”真儿像个商人在谈买卖。

“可以,”萧恒也很痛快,“可是现在不行。”

“什么时候?”真儿步步紧逼。

“二十年后。”

看着萧恒认真的样子,真儿突然仰天大笑,“二十年后?你不觉得时间有些太长了吗?男人,这就是一个口口声声说自己多么想为爱徇情的男人!你也就是那些个所谓的口头情种罢啦。”

“我不是怕死,在秀蝶去世后,我的心也跟着她埋入了地下。”萧恒眼中再次闪现出一丝水样的亮光,他不去看真儿鄙夷的目光,接着说道,“我有责任,一个我答应了她必须做好的责任。”他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封信交到真儿手中。果然是秀蝶的笔迹,淳和清丽。真儿在心中存下的一段长短,在见到萧恒拿出信来,就更加确定了。

信上火漆完好,固封处用墨笔绘着一只蝴蝶,蝴蝶身上的斑点正是秀蝶与她书信来往时的记号。她坐到桌边,突然失去打开它的勇气。一封信,一如外面沉黑的夜晚,有一整夜的辗转反侧,也有可能就是一整场恶梦;而秀蝶的种种提示,就像这夜中一颗晶莹的露珠,一片月色,一点星光,就可以让她发出光彩来。这就是可以值得去期待的,在她手中安静的信封里晶薄透出得一抺馨香。在她思来想去的当际,窗外隐隐约约流溢进一丝春天的曙光,就因这一点点微小的光亮,真儿终于有了打开信的勇气。

眼眶中盘旋却始终不肯滑落的那一滴清泪,在这一刻载着她的思念和悲伤,飘向了遥远的天堂;曾经在她生命中展现过的那个笑容,也随着那雾霭永远地消散了。她突然发现自己依然在深夜里,撞击着她每一寸肌肤的残留记忆,都化为破碎的梦境。

自从秀蝶私离家门,她就像行走在初春河面上将要消融的薄冰上,而前面引领她的,仅仅是惝恍迷离的一个身影罢了;所以再小心,再谨慎,也终会有跌落的一天。而今她再不用想很久,再不用有怨恨,让河水浮起她美丽的衣裳,化作一朵最光彩夺目的荷花,让她在花心温和而荡漾的拥抱中,沉沉睡去……

真儿从桌边缓缓站起,把信伸到蜡烛前,纸笺贪婪地吸吮着火苗,在强烈地快感后化为一团灰烬。她望着烛上欢腾的、恰似一只浴火中重生的蝴蝶般的火苗,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秀蝶就在她身旁。虽然她看不清她的脸,但她非常熟悉那种感觉,没有别人知道,就如儿时她们自编的小暗号,那是她们独享的风景。“一切都好,你儿子没事,你要求的我全都会做到。”真儿用心和秀蝶交流,她看不见她的笑靥,可她知道她在微笑。“安心地走吧,做回天上最亮的那一颗星星,超然于尘嚣上,用爱的眼神俯视大地;我会带着你的儿女仰望星空,他们的目光会与你的光辉相交融,他们的耳中会听到你的大音稀声,他们的整个心灵会沐浴在你亲切的母爱里。”

真儿异常地平静,她把留下的信封仔细折好,揣在怀中。“没有人可能保全她,她独自对抗着一些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的力量。一个势利的男人,一个霸道的男人,你们这两个男人就是她的命运!可她没有埋怨,只有几多感慨,几多伤怀。她走的很安心,有我,有你,她牵挂的每一个人就都会有一个交待。现在秀蝶所有的苦难都随着火焰消失了。”

谧然理性的话语带给萧恒的却是揭疤之痛!傲睨一世的男人却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当他听到“有我,有你”时,他的心再一次被撕开!明白了,虽然几十岁,但在风口浪尖上走过来的母亲,依然可以不动声色地致人于死地。只要制造一个小小的机会,就可以让秀蝶知道韩谷生的事情!

萧恒冲动地做了个手势,差一点把眼前的茶杯从桌上碰下去。

真儿像根本没注意到一样,接着说道:“我能带她的部分骨灰回江南吗?”

“这是她的遗愿吗?”萧恒明知故问。

“不是!”真儿的回答让萧恒大叫一惊,“她觉得自己无颜回去,可我觉得她是想回去的。”

一种发自生命底处的感觉涌上萧恒的心头,他知道她的善良,她的美丽,她的聪慧,她的纯洁,她的真诚,这些早已无法磨灭地渗进他的骨子里;而今他第一次感受到她的屈辱!

他走到床边从枕头边拿过一个精致的青瓷小罐,小心翼翼抱到桌上,“拿去吧。”

秀蝶有些意外,“我都可以拿走?”

“我有!”萧恒从胸前的衣襟内拉出一个白色的玉牌,上面镶着一只金蝴蝶,轻轻一触蝴蝶的翅膀,那翅膀像飞起一般打开,里面的玉被采空,放着一些白色的骨灰。“有时候我在梦想,也许几十年的肌肤相亲,可以使这玉重新有她的血脉和呼吸。”

一滴将要溢出眼眶的泪被真儿生生抑了回去。“谢谢你。”她轻抚着青瓷上蝴蝶的图案,接着说道:“你早知道韩谷生的事情了?”

“当我从秀蝶口中知道这个名字后,我就派人去打探了。我没想到他竟是这样一个薄情寡义、利欲熏心、贪求官禄之人。”簘恒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像是这个名字污染了他的口气。“我不能,也不取告诉秀蝶,我宁可她恨我,也不想她失去最后的希望。”

“那梁大哥的事呢?”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放心好啦,在秀蝶临终前我答应她永远不会再与梁秀远有任何瓜葛。”

真儿点头。秀蝶这个大哥本是个老实人,只是好赌,这一赌自然上了人家的圈套,不得不去做违心、甚至是背国卖祖的事情。或者这是萧恒的计谋,更可能这就是萧夫人控制秀蝶的手段。国体、家体,这样大的责任加在秀蝶羸弱的肩上,她好难!

真儿走到窗边,望着从甜梦中醒来的晨曦,轻声说道:“你去淮北找过裳华?”

“我想给她一个家。”萧恒苦笑了一声,“我一直幻想着她能知道我的心,能接受我。”

如果秀蝶在韩谷生之前认识萧恒,现在会是怎样呢?真儿喃喃自语。她回过头来,有些目乱睛迷地看着萧恒,轻吐慢吞地说道:“我可以看看你们的孩子吗?”

听到真儿说“你们的孩子”,萧恒激动的点了点头。

临近正午,真儿从萧家别院中走了出来。她抬头眯起眼睛看了看头顶晃得她眼花缭乱的太阳,又把目光投到被阳光催开了的青草树木上。这些花木也不过是世界的过客,不属于任何地方,从远方漂泊而来,随着命动的风起起落落,最后在一个地方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完成自己的轮回。

连绵的砥路远处几骑飞马奔来,清风拂过面容,真儿突然觉得有一丝清冷。奔在最前面的白马在她面前只一个转身,人已被拥入马上之人的怀中。他身上的熟悉气息让真儿一个子瘫软下来,脆弱到任何细小因素都有可能将她击倒。她深深藏入他的怀抱里,眼中的痛,锥在他心里。他无法承受这目光的折磨,用手轻轻合上她的眼睛。“你累啦,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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