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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还我河山(1 / 1)

酒堂中一片静谧!

朱妙龄深吸一口气,右手菜刀往虚处一落,刀柄附着食指滑溜溜转了两圈,刀刃黝亮,旋成一团光影,突地凝空一止,刃口平平向下,不倚不斜,自她五指间自由落下。

群豪心中一声叹惜,刚刚还在为朱妙龄举重若轻的控刀技巧暗暗叫好,不料此时她却似是经不住压力,菜刀竟脱手而落,就算拾起重来,也算不得完美刀功了!众人兀自如此认为,更遑论武学修为高于众人甚多的鬼骨鹰了,加之对方有意挑刺,纵是一丁点失误,都会被他扩大无数倍!这场比试鬼骨鹰已无需亲自操刀,则朱妙龄无败而败!

菜刀下坠之势刹那一止,刀柄竟是夹在两只纤纤玉指当中,刀身微颤,重又继续切肉削下!

群豪眼中皆露出欣喜之色,便似是自己阵场比斗一样,一动不动注视着那柄如附灵性的菜刀。有些已是离身站起,瞠目结舌,却是万万不敢高声喝彩,只怕惊到场中的朱妙龄。

而朱妙龄神色愈加湛然,眼光似在刀面之上,又似落在骆腿上面,五指轻轻跳动,菜刀顺着**直倾而下,刀柄始终挨着五指骨肉,自拇指与食指之间依次交移,刀身一颤而过,刹那间已是换过五指四缝之间。

此时的朱妙龄面容冷削,完全看不到一丝喜愁之色,螓头轻埋,长长的睫毛覆住眸睛,便似已睡去一般,只是刀在五指之间流动,惬意且轻畅,凭谁都知道这是操刀之人进入了物我两忘的极高境界,对于大多数练武之人而言,这种浑然空灵的感悟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武道契机!

群豪心中又想:“朱百六这孙女天赋如此之高,只当个炊火厨娘实在可惜!若是我练功之时能做到如此合乎自然,只怕武林之中当有我一席之地,可与那些门派弟子争一长短了!”

刀势如泄!刃光如炼!看似极慢,实则快至无伦!轻忽忽无需半点力道加之刀柄,却又凌厉厉无见一丝凝碍,刀刃自一尺多厚的骆腿肌肉中穿行游移,只闻轻微的秋蚓啄泥之声,刀光过处,如同削缟切腐一般轻易!

群豪屏住呼吸,一颗心已提到嗓子眼,内中实是震惊莫名。至此众人才知,朱妙龄第一次行刀之时自横而入,继而竖直而下,三刀运走已是将骆腿肌骨初步分离,同时巧妙地避过血管与筋膜的连接处,出刀既快收刀又速,肌骨虽已三分四条,一时之间却未能脱落。又因她是打斜行刀,故而毛皮遮住伤口,自外看去好似是完整皮肉般。

第二次行刀看似是自上及下别开刀路,其实只有上面一层筋膜相连,下头已是筋肉分明,刀锋所至,自是一倾而下,行云流水般轻畅无阻。

刀光一敛,罢如江海凝清光!群豪终于长吁一口气,皆是面露欢喜之色,脑中依旧回味着那令人心神为之颤动的刀技,齐刷刷看向停刀而立的朱妙龄。

依旧是一段纤细妙嫚的少女身材,面孔刚毅,眉长而眼亮,口阔唇丰,肤黑而光泽,不是那个执火炒菜,当垆卖酒的厨娘朱妙龄更有何人?

骆腿一动未动被她握立手中,依旧保持着原先的上粗下细形态,皮毛完整,其上不见一道新鲜伤口。朱妙龄淡淡一笑,菜刀拂过骆腿,轻轻托着倒放桌上,退后几步,对着桌子又是深深一躬!

三颗大宋义士头颅一字排列,下头一条完整骆腿横陈,再加上朱妙龄这一躬,已成一幕供奉祭奠情景!

鬼骨鹰惚然而醒,身形一动,已飘出十米开外,恰近桌边,冷眼瞧向那条完整骆腿,片刻又盯向朱妙龄道:“小娘……小姑娘好刀法!只不知这是何意?”他本是按习惯叫了声“小娘皮”,不知为何又改口叫成“小姑娘”,只觉眼前这名宋国女娃实是不同寻常,若自己再轻薄逗趣,品格实是落了下乘。鬼骨鹰在蒙古十三鹰里头虽然排名第十一,但其人精灵跳脱,又深受中原文化影响,心谋算策在十三鹰里头却是无人可及,刚刚所见朱妙龄运刀如神,削肉如泥,而那条骆腿自始至终保持完样,又被其供奉在三颗宋人头颅跟前,必是有意为之,故而问了朱妙龄一句,此时胜败在他心里已显得并不重要了。

朱妙龄拂袖抹去额间汗珠,鼓腮吐了一口长气,显是刚刚行刀所耗之精力,委实不算量小。抬眼看看鬼骨鹰,指着桌上骆腿,怒怒嘴道:“诺,有手有脚,你自己不会拿来瞧么?”

鬼骨鹰收椎贴背,依言提起那条骆腿,但觉重量极轻,不似一颗完整骆腿应有的份量,待他提及眼前,蓦然发觉骆腿皮毛微微颤动,不禁手上一抖,哗拉拉一声轻响,那条骆腿竟从中散开,嫣红皮里如花开布裂一般,向四边澎然弹开,中间一段森森骆骨峥峥竖起!

鬼骨鹰目露不可置信神色,回头道:“这……”余光瞥见桌上一排红白物事,俯首一看,顿时呆如木偶,口中喃喃道:“还……我……还……”

群豪见情有异,纷纷围拢过来,但见桌上三颗凄凄头颅下方,一排以血肉白筋构成的凸起之物,竟是被人巧手构勒,组成了四个大字:“还我河山”!

字体娟秀,一看便知出自女子之手,但组成字体的却是条状血肉及完整肌筋,红的像血,白的像骨,四个汉体字,便如同壮士鲜血肉骨筑成的血肉长城,令人不敢逼视,字字带血,悲壮豪烈,纵然出自女子之手,亦是一段英难血泪史!

酒堂之中几不闻声。良久,不知谁喊了一句:“驱逐鞑虏,还我河山!”此话一起,便似是雨后春山一般,群情激涌之下,“驱遂鞑虏,还我河山”的声音已是汇成一片,响彻在大散关外这爿孤立的酒肆之中。

朱百六面泛红晕,如饮琼醴,击鼓唱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赵小河哈哈一笑,意如癫狂,执剑而起,踏足而歌:“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杨锦猛喝一声,嘶吼着怒力挥出一枪,仰天亦歌:“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马大袍攀爬而起,狂呼道:“岳母刺字‘精忠报国’!岳爷爷题词‘还我河山’,马踏贺兰,直捣黄龙,一曲《满江红》壮我汉人胆色,雄我大宋国威!嘿,单你们会唱么?我马大袍胸中自有热血在,如此奇雄词令,怎能少了我的润色哈哈,壮志饥餐……”

他甫一出口,酒堂中已是千声万音齐齐唱起:“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群豪似是大胜一场,个个面泛红光,相拥相抱,以碗盛酒,只顾往喉间猛灌!

眼见此景,酒肆门口那名白袍男子不禁身躯微震,神色激动,三缕青髯飘洒颏下,喃喃道:“好!好!倘我大宋人人皆有此热血豪情,时刻勿忘‘还我河山’之志,则区区鞑子,何足道哉!”

他身边那名女子含笑道:“你呀你,自打从襄阳城出来,一路上念念叨叨的还是你的大宋河山,心思里还是放不下战鼓擂鸣的沙场。嫁给你这些年来,哪一天过得安心过?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你就不能好好陪我们娘俩游玩几天么?”话中虽有幽怨之意,眼角眉梢却满满的盛着柔情蜜意,人比花娇,面艳桃花,当真是嗔怪怨恨,皆是美人恩重,受者哪还能生出半点不豫?

白袍男子轻轻一笑,应道:“是是,娘子教训的是。”

美貌女子低声佯骂:“哼,呆子!”随后松开中间那孩子的手,轻柔地拂去白袍男子后背衣裳一路之上沾染的尘埃。

那孩子抬头问道:“爹爹,还我河山真的那么重要么?这里是咱们的河山么?”童音稚稚,尤能听出是男孩音调。

白袍男子肃容道:“雨儿,爹爹曾给你讲过岳武穆精忠报国的故事,先烈英魂不远,鞑虏尚未驱逐,北地失陷,战火南延,‘还我河山’是每个炎黄子孙、大宋儿女所应担负的责任!”男子回望来路,城门上“大散关”三字在黄尘飞沙中隐约可见,又叹道:“行一路,望北顾,江山几易狼主。饮一壶,向南哭,故土当真无助!大散关自北以上,自古皆为我华夏故土,只恨屡被外族侵占,杀我百姓,淫我妻女,痛甚哀哉!”

那孩子摇着白袍男子的手道:“知道了爹爹。雨儿饿了……”心中却道:“爹爹又不是大宋朝的官儿,干嘛总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操的心比大宋朝的皇帝还多呢!爹爹说男儿当如此,可我总讨厌这样,若像个女儿家那般,整天里无忧无虑地玩耍,那该多好啊!这话要被爹爹听到,准又是一顿好说!幸好娘亲疼我,无论我担不担起男儿责任,娘亲一句责怪的话儿都没有。爹爹又怕娘亲,只要我缠在娘亲身边,爹爹总是不会逼我念书写字,读那些头疼的文章。倘是娘亲和爹爹绊起嘴来,我只要说一声‘肚子饿了’,他们必定欣喜万分,一股脑把许多吃的塞我碗里,只怕我吃不饱一样。其实哪是我吃不饱,我是根本不想吃那些油腻腻的东西……”

果然,美貌女子闻言眼眸一亮,蹲身道:“雨儿,快告诉娘,你想吃什么?很饿是不是……”神色又喜又虑,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那孩子双手楼着着美貌女子的面庞道:“雨儿想吃青菜、豆角……”

那女子笑道:“那娘让店家往里多放些肉好不好?”

那孩子头摇得如拨浪鼓般,道:“不要,不要放肉,一点点都不要,雨儿最不喜欢吃肉……”

那女子笑意顿消,一脸愁容地看向白袍男子。那男子宽慰道:“孩子娘,雨儿已经三天不肯吃东西,难得今天添了胃口,不吃肉也罢,咱们就教店家做些清淡的菜肴,陪着孩子吃点就是了。”看了一眼狼籍的酒肆厅堂,凄然道:“世态不靖,人间处处是江湖!孤僻小店,也成了血流成河之炼狱,唉,偌大的神州大地,真的无一方是净土乐园了么?”

那女子见丈夫叨叨个没完,没好气道:“呆子,雨儿饿了!”

白袍男子忙赔罪道:“啊,这就去,这就去……”行出两步又停下,摇头苦笑道:“店主人原是那个小姑娘,刀功确是好的,只怕此刻是顾不得招待咱们三个客人了。”那女子连推了他几把,白袍男子口中诺诺,只是不去,眼观酒堂中情景,当中饱含着悲伤、凄苦、激奋与忍耐……

鬼骨鹰眼见众人起哄,又见桌上那四个血肉大字,便似是专门嘲讽他的事物。众人越是喊得激烈,他便越觉得原先那种威压群豪的优势已是荡然无存,只觉这里人人把他当小丑般看待,个个都不再畏惧于他,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那个卖酒的汉家姑娘,顿时心底腾起一股邪火,右手一挥而出,手骨立时暴长两尺,向朱妙龄胸口拍去!

这一变故起于匆促之间,群豪只是齐齐“啊”了一声,鬼骨鹰掌骨已然欺近朱妙龄心口,只要这一掌拍下,必是心脉破碎香消玉殒的下场!鬼骨鹰眼中凶光烁烁,真气布于掌心,刚要挺掌前推,突见得朱妙龄水汪汪的大眼中闪过一丝不舍的哀凄之色,似乎尚有心愿未了,尤有牵挂遗留人间。鬼骨鹰心中猛然一颤:“这汉家女子为何如此悲伤,她眼里闪闪发亮的是眼泪么?”他生平杀伐由心,死在他鬼骨神功之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知以杀戮来平息心头抑压,何曾懂得生命体本能的对人世的眷恋?此刻突然自朱妙龄眼中感悟所得,不由得内心深处也跟着一痛。这一掌便往上偏了三寸,力道也减了五成,去势一缓,此时尚离朱妙龄左肩一尺之距!

朱百六眼睁睁看着孙女将命葬鬼骨鹰掌下,却是无能为力,便是代其死去都不能,巨大悲痛顿时袭来,哑声喝道:“住手!”

朱妙龄本能的举刀欲挡,突觉得这一切不过是徒劳无用之功,耳边听见爷爷痛不欲生的呼喊,血浓于水的亲情油然而起,斜头向那方三尺高台投去一眼,嘴角处露出了一丝告慰亲人、从容谢世的笑容。

鬼骨鹰自进入这爿酒肆以来,与朱妙龄尽是斗嘴骂架,无一刻好相处过,便是两人皆都大笑,亦是不怀好意的以刺激对方为目的的假笑,此时乍然得见朱妙龄面泛笑容,心中又是一阵莫名的悸动:“这汉家女子为何笑了?原来她笑的时候竟是如此美丽!世间一切事物都比不得她此刻绽放的笑靥!我这是怎么了?难道要亲手断送这份美好么?从今往后,只怕人生之中再也见不到她的欢颜笑语了……”

心神一恍,掌中真气已是激荡而出,沉沉实实地拍在一人身上,耳边传来“嘣”的一声闷响,鬼骨鹰心头竟衍起一股生离死别的苦情,那刹那间竟想:“她若是死了,我也陪她死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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