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川翻过身来,伸手抱住赵雨儿,闭眼无语,许久方长吁一声,道:“好痛一个‘悲’字!”
甄桑心痛道:“海川,雨儿胡乱说痴话哩!你这么大的人还当真了呐?”
赵海川哑声道:“桑儿,你也睡吧。明早咱们动身赶路,只要找到光华仙物,必能医治雨儿的病!”
甄桑嗯了一声,心中默念道:“光华仙物,你倘若有灵,请发发慈悲,救救我的孩子!倘要一命换一命,留下我丈夫和儿子,我随你走罢。”
人沉默,野无语,金乌飞,玉兔走,一夜将尽。
当赵雨儿睁开惺忪睡眼时,眼前已是一片瞠亮,晨光暖暖照在身上,慵懒之情顿生,只欲躺下再睡一会;忽地闻到一股烤肉的味道,他不禁抿鼻闭嗅,背过身去道:“娘,你们在烤什么东西啊?”
甄桑笑道:“雨儿,你醒啦!你爹一大早不知去哪儿抓了只野兔子,正烤得香呢!你快过来偿偿!”
赵雨儿但觉心口发闷,一想到那肥滋滋流油的肉就禁不住犯呕,苦着脸道:“娘,你跟爹吃了吧,我吃几块面糕就成。”自一旁包裹中取出面糕来,但觉硬梆梆的冰冷,原是昨夜受了风凉冻住了。但他一见到那方块焦黄的面糕,便想起大散关外那做饭的女孩来,心里头生出欣喜之情,使劲咬下一块含在嘴里,顿时满口香甜,一股冰凉顺喉直下,他回过头来笑道:“爹,娘,这会儿面糕正好吃呢!”
夫妻二人瞧见儿子面色愈加苍白,心头沉重,却不得不强颜欢笑,虚应了几句,重又煮了一瓯热水,以碗盛了放在赵雨儿前面。
不多久,兔肉烤得焦脆,赵海川撕下半边与甄桑分食,因心事重重,本是鲜美野味,入口却是味同嚼腊。
甄桑吃了几口,喝了一碗热水,便将剩下的另一半兔肉包妥,以备沿途充饥,走近赵雨儿身旁,替其理了理发梢,笑道:“雨儿,一会在马上依着娘再睡会儿。今天咱们要赶好长的路哩。”
赵海川接话道:“莫如让雨儿跟我同骑吧。”
甄桑心知丈夫心痛爱儿体弱,怕路上吃了风寒,如换了与他一乘,必是要耗许多真气来挡住风沙侵袭。倘是平时也罢了,这一路不知有多少凶险恶战,如此自耗真气,当真与自杀无异!便瞪了他一眼道:“你那匹黑子皮劣得紧,雨儿才不会喜欢呢!一会让雨儿多穿件衣裳,冻不着的。”
赵雨儿道:“娘,我一点都不冷。”突听两声马嘶传来,赵雨儿指向林外,欢喜道:“娘,黑子带着雪中花回来啦!”
果见两匹健马一前一后奔驰而来,红马在前,白马随后,首尾相衔,意态甚亲,奔近前来二马不住欢嘶跳跃,绕着三人团团打转,好似归家游子一般兴奋。甄桑笑道:“两个马猴子终于晓得回家了。”
赵雨儿问道:“娘,黑子跟雪中花好上了么?那雪中花以后都得听黑子管了是么?”
甄桑“噗哧”一笑道:“不对,男的要爱上了女的,男的就得万般讨好那女的,马儿也是一样的。”话音刚落便见白马踏着小步靠近枣红马,交颈厮磨起来,枣红马一脸享受模样,倒是白马显得殷勤许多。甄桑恼道:“马儿跟人果真有区别!一旦好上了母马确要吃亏!”
赵雨儿又问:“娘,那人哩?到底谁听谁的话?”
甄桑瞧了一眼丈夫,又想起昨日教导儿子的那番话,心道:“罢了,这世上只要我甄桑的夫君温情待我就好。”便道:“雨儿,你是男子汉,将来要是讨了媳妇,可要管好自家婆娘,夫纲不可轻易授人,知道么?”说完又白了赵海川一眼,虚踢了他一脚,道:“你笑甚么?始终还是你听我话多一点!”
赵海川忙低眉顺眼道:“是是是,娘子说得极对。”
赵雨儿嘻嘻一笑,心中欢喜:“只要爹和娘一直这般恩爱便好,谁听谁话又有甚关系呢?”又想起朱妙龄来,暗道:“倘是她愿意跟我好一辈子,我便一辈子听她的话也行。”
三人用过早饭,拾掇好包裹,甄桑母子共骑白马,赵海川骑着枣红马随后跟出,不一会便走出荒林,一眼望见蜿蜒向西的黄土大道,前方远处现出两峰骆驼,驼背上各骑一人,两边袝着货箱,背着朝阳徐徐前进。
赵海川一家因急着赶路,拍马甚快,不一会便赶到近前。这时两峰骆驼被背上主人喝停下来,其中一人翻身跳下,对赵海川招呼道:“壮士请留步。”
赵海川勒转马头,见是个高瘦的西域商人,虽是满面风尘之色,却显得清癯老练,兼之眉目慈祥,颇给人予信任之感。赵海川还礼道:“不知贵客因何叫停小可?”
骆背上一人哼道:“贵客?此处乃蒙古国土,我们西域回鹘人怎么就成了贵客了?”
甄桑冷哼一声道:“上至漠河,下到南海;西起昆仑,东始蓬莱,皆为我大宋国土,鞑子国不过是边荒一隅未化之地,哪论到它来鸠占鹊巢?”
;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