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要命的是，瞧着刚才的情形，叶连榛已是明白眼前这个可不是平日里陪着韩之江在瓦子里见惯了的轻易能讨得便宜去的姑娘，他可不愿自讨没去，站着没动，却对着轻云直眨眼。
轻云本不想出面，看见情势不对才慌忙过来，此时也只能上前道，“少爷，这，不如就先算了吧……”
“算了？”听得此话，韩之江却是剑眉一蹙，怒气更盛，“不是你让我问问这野丫头的身份，查查是不是敌国奸细的么，怎么，我这正查着呢，你又要算了。”
宋南朝见到轻云突然冲出来，仿佛和这韩之江还有些熟悉的样子，本就颇有些奇怪，这话入耳更是心中一凛。
原来如此。原来轻云一直怀疑自己的身份。只是，这奸细之说从何而来？宋南朝如走近迷雾中，心中疑虑越陷越深。
心思忽然被这么抖露开来，轻云仿佛有些尴尬，她不敢去瞧宋南朝的表情，只是向着韩之江一福，低头道，“少爷，这姑娘突然出现，记不清年份日月，对自己姓名支支吾吾，更全然不肯提及家族来历，轻云……轻云确实有所疑虑……”
顿了顿，轻云又道，“宋金议和多年，双方各自生息，只是细作从来不绝，临安抓获的金国奸细由来不少……只是，夫人喜欢她，信任她，认定她就是钱塘江江神赐回的小姐，倒并非是姑娘存心想要扮作小姐。”
轻云微微向着宋南朝侧过身，又是一福，“姑娘莫要怪罪，轻云之惑也是萍月嬷嬷之惑，亦是许多人之惑。姑娘的出现太过离奇，何况夫人如何对待姑娘，姑娘心知肚明，简直比小姐还小姐。为了夫人的安全，我们也不得不防，这才找到少爷……嗯，韩将军，希望请他做主一试。”
“轻云并不想伤害姑娘……前日之言，轻云未忘，轻云仍然感激姑娘代为圆谎，以小姐的身份留在府中，陪伴夫人。”说完，轻云默默颔首。
如此一席话，也算推心置腹，宋南朝心中一盘桓，向轻云点了点头，道，“你有你疑虑的道理，我也有我不能说的过往。我并非金国奸细，也非任何他国奸细，这你等可以放心。但我也的确非临安或附近地方人士，这从我口音想来你们应该早已知晓。只不过，我实在没法告诉你们我来自哪里……”
缓了缓，宋南朝又道，“我从未想过要当你家小姐。既然双方已然有此嫌隙，我想我也不便再留在此地。在此，南朝再次多谢宋夫人救命之恩，谢谢轻云姑娘和萍月嬷嬷照顾之恩。今日天色已晚，若不介意，且容我再耽搁一晚，待明日天亮，南朝便会离开，我们就此别过。”
听得此言，轻云却是一急，“姑娘，轻云不是这个意思……你……”
“呵，你当宋府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全临安城都知道我姑母收了你做女儿了，还要择日举办家宴，你这一走是不识抬举还是要削我韩家的面子？”韩之江截住了轻云的话头。
韩之江被韩侂胄收养后，便被带至韩府居住，是以自幼与轻云相识。他幼时又常到宋府找宋南一处玩耍，两人感情很好。四年前宋南被钱塘江大潮卷走失踪的消息传来，刚刚恩荫了皇城司内卫的韩之江心中悲痛，亲自带人在江上搜寻许久，久寻不着又将自己关在府中，久久不愿履职。四年后忽然听说姑母韩暮芬在钱塘江上救起一个十五岁少女，和宋南长的一点不像，却被姑母认作了是江神送还的女儿，韩之江心中已然不悦，又听轻云说起这姑娘身份不明，多有可疑，更是不忿，这便一方面找了许谦打探，一方面趁着韩暮芬离府，亲自带了人马过来。
“你说你不是奸细，你就不是奸细了？有奸细承认自己是奸细的吗？你该是知道当今太皇太后与韩家的关系，你既已被收了做我韩家的女儿，太皇太后想来也已是听到了风声，改日去禀告了太皇太后，她问你来历，你这番答词还不治你个欺君之罪！”韩之江续道。
宋南朝已是明白今日这不编出一个来历，断然是无法过关了。她肩头还靠着许谦，一瞥眼见他面色惨白，已晕过去多时，一惊，道，“我明白了。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先救人。”
韩之江不置可否，仍拦在宋南朝跟前未动。
宋南朝一抬眼，道，“你也不想让许谦死在这里，传出去说是韩将军剑杀无辜平民吧？”说着，便不再理他，侧过身，一手揽着许谦，一手挡着怕韩之江再行生事，绕了韩之江半米远走了个弧形，直进了前厅。
韩之江这次倒未再阻拦，片刻才闷声道，“怎么回事？我刚才不就劈了一剑，砍了块布下来，可能稍微蹭到了他的手，流了一点血，有那么疼吗？那谁怎么就不中用成那样？”
叶连榛近前，“将军，也许有的人见血就晕。”
“啊？”韩之江半信半疑。
“少爷，我去看看，”说着，轻云小跑跟进前厅，见宋南朝正扶了许谦坐下，忙道，“姑娘我帮你。”
轻云刚一近前，才注意到宋南朝左手掌心已是一片鲜血淋漓，惊道，“姑娘，你的手也是受伤了。”
宋南朝摇了摇头，“我没事，府里有干净的纱布吗？”
轻云点了点头，手脚麻利，很快便端了清水，纱布和创伤药过来，给许谦换上，又不顾宋南朝推脱，坚持也给她清理了伤口。
处理妥当，韩之江和叶连臻已走了进来。
“怎么？还要多点时间想你该说的话吗？”韩之江揶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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