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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陈宅书籍铺(1 / 1)



宋南朝走到陈宅书籍铺前,一望,其中更是别有洞天,只见院中两边各是森森修竹,开辟出一条清幽小道,便在冬季,竹色颇为暗绿,隐隐有些白色雪迹落在竹节上,一望却也让人心旷神怡。

竹林小道通往门内第一进,却是间小舍,小舍左侧檐下挂着块牌子,以小楷写着,“不可居无竹,不可不读书”。

因是冬季,小舍门前挂着防寒帘幕,宋南朝推开帘幕走进小舍,便见一排排打造精巧错落有致的竹制书架,书架上摆放着各种册页,具以标签做了分类。一侧有一柜台,台前有一莺黄衣衫的十二三岁的女孩儿正托腮坐着,两腿一荡一荡,见了宋南朝便问,“姐姐,买书?”

宋南朝一愣,四下一望,问,“刚才是否有一位红色衣裳的姑娘进来?”

那女孩儿一笑便是月牙眼儿弯弯,道,“哦,原来姐姐是寻人来的。”她指了指身后,道,“姐姐往后走。”

宋南朝绕到门后,便是一处天井,两侧游廊挂着好些装裱了的书画,具是悠远山水。

再往前便是一处正房。宋南朝刚才了几步,便听见段红绫的声音,近前一看,见这儿是一间会客厅堂,家具摆设并不华贵,桌椅具是竹制,陈设却很是雅妍,松柏盆景摆放有序,段红绫正站在一侧,和一女子叽叽咕咕地说着话。

那女子背对着站立,瞧不见面目,但见背影窈窕,着一身藕色衣服,一头乌发绾成了同心髻。

“哎哟,来了,南朝妹子过来,我给你们介绍,”段红绫见到宋南朝,立即走过去拉了她手过来,“菀菀,这便是我新认的妹子,叫做宋南朝,醉飞刀转了100圈都不晕不吐,可是神奇;南朝妹子,这是陈宅书籍铺的主人,陈菀菀,一女子撑起这临安第一的书坊,她可也是位真奇女子呢。”

陈菀菀转过身来,一见宋南朝,两人都是一怔。“是你……”原来这姑娘便是清晨宋南朝在圣果寺见到的那位礼佛的女子。

“咦,你们认识?”段红绫奇道。

“哦,不,不识得,只是早间我送了些经书去圣果寺,却是在那儿有了一面之缘。”陈菀菀微笑道。

“原来如此,南朝妹子,你这一天功夫走的可是够远的哪,不过你若是真有心礼佛,以后可以跟着这位菀菀姐姐,她可是虔诚着呢,除了初一、十五,平日里有空便会一早去寺里的。以后若你有兴趣,倒是可以陪着一起,她可是欢喜多了个伴呢。”段红绫笑道。

陈菀菀颔首致意,“南朝姑娘。”

宋南朝立即回礼,“陈大小姐。”

陈菀菀抿嘴一笑,“你不用这么称呼我的,我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小姐,只是继承家族的书铺,又承蒙周围士子的认可,便给了我这虚名。你叫我名字菀菀便是。”

宋南朝知她谦虚,虽然南宋女子经商做小生意不在少数,不过一女子经营书刻之家,结交读书人并能够在知识阶层中积累人望,自然是相当的能干了。于是,宋南朝便也轻轻一笑,并不应声。

“听红绫姐说,你家在桃花源?这几日才到的临安?”陈菀菀忽然问道。

宋南朝倒是没想到才这一会儿工夫,这段红绫便将她这故事讲给了陈菀菀听,她明白陈菀菀定然不似段红绫般容易取信,微一沉吟,便道,“陈小姐哪里话,南朝不过来自偏僻乡野,初入临安宝地,什么都不懂,还请海涵。”

陈菀菀摇了摇头,道,“我一直是极羡慕陶渊明笔下的田园乡野生活的。那份清静安宁之意,我心驰神往许久,亦曾想过,世间是否真有桃花源,抑或只是先生所言,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不待宋南朝回应,陈菀菀已走到屋前,从天井处望着天空,道:“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所吟诵正是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其一。

宋南朝自然明白诗中“田园吾家,不如归去”之情,只是她并不知道这陈小姐的背景与经历,只见她年纪轻轻,竟也是如此心态,颇有些好奇,却不接口。

段红绫拉了陈菀菀手道,“你又来了。”

陈菀菀轻轻一叹,回转身子看着宋南朝道,“我不过见了南朝姑娘,忽然感慨罢了。又能如何?对了,瞧我,都忘了沏茶了,不过我这儿人手本是不多,平日多在书楼打理,”说着,陈菀菀高声道,“把盏,沏一壶热茶来。”

听得“哎”一声,不多会儿,便见小舍柜台那位女孩儿提着一竹篓走了进来。那竹篓底部还燃着一只小小炭炉,那叫做把盏的女孩儿迅速将瓷茶瓶从竹篓中取出,又从竹篓隔层中取出三只茶盏,放在桌上,以长柄勺舀起茶汤盛入茶盏内。

宋南朝瞧着倒觉有趣,想这把盏年纪小,做事却很是麻利。

陈菀菀举起茶盏相敬客人,段红绫也不客气便是先饮,宋南朝便也跟着饮了。她前日假称自己是茶肆女,如今见到了真正的宋时饮茶之法,才觉得自己真是扯谎扯得大了。

饮了茶,段红绫忽道,“菀菀,今日过来,一来当然是做姐姐的我突然想你了,二来便是我这位新收的妹妹对你可是好奇。”

“哦?”陈菀菀目光扫过宋南朝,“怎么了?”

段红绫便简要将中午在熙春楼买了几家小报宋南朝很是感兴趣的说了说。

陈菀菀眉间一蹙,还未说话,段红绫先抢了道,“菀菀,你知道姐姐我嘴巴藏不住话儿,不过若是其他什么人我也指定不会就这么带来你这儿,不过这便是个小妹子,定然不是朝廷的人,菀菀你放心。”

陈菀菀浅浅一笑,道,“无妨。只不过我还道是要拜托我刻书呢,原来是对我家小报感兴趣。”

宋南朝忽觉尴尬,段红绫此前也压根没提去见什么人,她一时间注意力全去了书上也没想起小报这茬,而小报本来就该是宋朝时朝廷明令禁止的非法发行物,也不知陈菀菀愿是不愿意她知道她书铺主人兼小报主人这一层身份。

怕陈菀菀误会,宋南朝忙道,“陈小姐,我只是从前没有见过这些小报,读了觉得很有趣罢了。”

“哦,有趣?”陈菀菀忽然眉头一皱,“你觉得哪里有趣?”

宋南朝一见陈菀菀的表情已知自己失言,想那份小报的内容不是“皇帝有疾,贵妃去世”,便是“蜀中暴雪”,这哪里可以用有趣来形容?只是自己一时间并不是以普通读者的角度来内容,而是带了些现代新闻史研究的眼光去看待古时候的小报,自然是觉得写什么都有趣,即便是看着小报的字体、版面、纸张,都一应觉得有趣了。

只不过宋南朝又无法这么对陈菀菀说,思忖片刻,心中有了主意,便道,“南朝用词不慎,当时只是觉得好奇,怎么这小报上有那么多寻常人不可能知道的消息?比如‘皇帝有疾,贵妃去世’这这小报又是怎么晓得的?还有蜀中与临安相距千里,这临安的小报又是怎么迅速知道蜀中有暴雪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呢,想想便觉得很是有趣,”说着,宋南朝牵起唇角一笑,余光轻扫陈菀菀。

“妹子哪里话,陈宅书籍铺的消息还会有假。”段红绫忍不住插嘴道。

陈菀菀一直凝神看着宋南朝,此时便摆了摆手,道,“无妨。南朝姑娘的怀疑也是常理。”说着,陈菀菀便又举起茶盏喝了一口。

段红绫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呀”叫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中午在熙春楼托店小二买到的全部小报递给陈菀菀,道,“这是我搜集的一些,菀菀你看看。不过我看哪,这其中还是你的最好,别家的一看就知道是些胡编乱造的故事了。”

陈菀菀接过小报,翻了翻,淡淡道,“可路人又怎么知道哪些是真消息,哪些是假消息呢。”

宋南朝听出了言外之意,知道陈菀菀这是变相揶揄自己适才的话呢,而她自己其实心中也早已是好奇心起。她早看出陈菀菀的小报的消息是真实的,所以此前一问便是想趁机八卦陈菀菀的消息源和渠道,并不意外,陈菀菀并不接口。

不过宋南朝担当记者多年,绕着弯儿提问套话可是看家本领,此时便幽幽叹了口气道,“陈小姐可真是大胆哪。南朝族人虽避世隐居,但族中先人考虑长远,历代都有选出最杰出的人才到世间一行,再回族中教导大家,以免世易时移,未来这片隐居地被发现之后,脱离时代太久的族人无法存于世。所以记得我幼年时,便听来过临安的族中长辈说,似乎朝廷并不喜欢这些小报呢,说他们传播假消息,扰乱民心,若是被发现,都得受流刑吧,陈小姐办小报,却也不怕?”

宋南朝一边说一边又是观察陈菀菀的表情,但见陈菀菀只是凝神听着,却始终没有过多表情。

“哦,对了,陈小姐大可放心,我,不会同别人去说陈小姐在办小报的。”宋南朝也是浅浅一笑道。一如她与采访对象保证,哪些话只作offrecord,只她本人知道,并不会出现在正式出稿中。

宋南朝以为她话说到这儿,陈菀菀总该就小报说点什么了,不过她仍然并不接话茬,凝神一思,反道,“原来南朝姑娘的桃花源还有这般的安排,你们倒是不出桃花源,便知天下事哪。”

说着,陈菀菀摆了摆手,站起身,道,“南朝姑娘,你可有兴趣看一看我的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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