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雅威这个人可以吧？”陈初生回过头问我。
“是骡子是马，等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陈总，开车吧。”
赵咏梅笑道，说：“张总，你说话挺有水平的啊。”
“哪里，不如你啊，要向你这个大学生好好学习。”
“张总，就我们三个人，有件事情得跟你说好。”赵咏梅忽然庄重起来。
我问她：“什么事情，说吧。”
“庄总不在，你现在就是环球电子商务公司的当家人，我们的主心骨……”
没等赵咏梅说完，我立刻打断她的话，“这怎么行，庄总迟早要回来的，我只是庄总的助理，叫我张总，我已经感到压力很大了，再让我做当家人，到庄总回来，我怎么向他交代。”我大脑清醒的很，他们俩与庄乐腾的关系密切，我要有什么企图或不轨行为，将来他们一定会在庄乐腾面前打我的小报告。此时，我不能不防。
“张总啊，说句实话，我看你还没有真正领会传销的精神。换句话说，传销公司是需要神的。传销公司没有神，又不去造神，这家公司就没有钱途。注意啊，这里的钱，是金钱的钱，不是前进的前。没有钱途，我们玩什么传销啊，是不是？”
还没等我回答赵咏梅的话，陈初生接过她的话说：“张总，环球电子商务一开盘，像小赵说的，不能没有当家的。你放心，我们会捧你的，把你神秘化，让下面的人觉得你真的是他们的救星，是他们发财致富的带头人。至于庄总回来了，我们会向庄总报告的。一切都是为了环球电子商务的发展，你没有任何私心。相反，还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老陈，小赵，谢谢你们两个对我的信任。”我心里感激他们，这是他们对我的信任，对我的支持。“既然公司一定要有一个当家的，那就让暂时代理吧，让我任什么职呢？哦，做大陆区市场总监吧。”我想起香港纽莱芙公司的市场总监郝翎笙来。传销公司的总经理，一般不会见这些人的，是在后台工作的，只有公司召开国际会议，总经理总裁才有可能露一下脸，这样，我做市场总监，有什么事情，我也有一个退路，可以说这件事情吗，要经总经理总裁研究研究，到时有了结果，我会把结果告诉你的。陈初生和赵咏梅也同意我做公司的市场总监。乔布斯式的自我中心并非自我膨胀，他的老搭档斯卡利就曾说，“就算你不是老大，但至少你必须装得像一个老大才好。”陈初生和赵咏梅正是这样，要我装老大，那个时候，我忽然有一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感觉。
就这样，我戴上自封的市场总监头衔开始了招摇撞骗。这事没跟叶总商量，以后叶总知道，也没反对，环球电子商务公司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环球电子商务。正像法国总统萨科齐说：“有个空位子，我就想坐上去。”我仅仅当一个市场总监，并没有什么关系，公司还有总经理、副总经理、总裁等空位，我仅坐一个市场总监的位置，并不为过。而且，这个时候，环球电子商务没有一个像样的领导出来，也说不过去。这个职务，现在回过头去看，其实是害了我，也害了环球电子商务公司。如果我什么都不是，公司可以像纬恒商务一样做的更隐秘，更长久。纬恒商务公司的老板、领导，根本没有人见过。他们的聪明之处是把传销产生的问题全留在网络里，网络问题由网络解决。而环球电子商务却不同，采取了和现实的公司一样，面对传销者，这样，就会有许多不可能解决的问题。比如希望工程电话卡，铁通公司的电话被其他通信公司限制，不是打不通就是掉线，这是通信巨头们竞争产生的问题，不是我们能解决的。很可惜，我任了市场总监，就要直接面对这样那样的问题，承担许多责任，不能推诿。我当时的虚荣心怎么就这么强烈，一个官职就可以把我的灵魂出卖了。
开盘当天我们要去的酒店，离赛格科技园不是很远，是一家规模中等的酒店。这天的咖啡厅给我们包了下来，白天没什么人来喝咖啡，特别是上午，酒店也乐意让我们包下来，费用由会员们平均出。这些都是规矩，包括平时许多人在一起吃饭，采取的是AA制。我们走进去一看，来了七八十人，都在等着我和陈初生的到来。他们三三两两的，在一起相互交谈着。他们看见我们走来，便和陈初生热情地打招呼：陈总忙，陈总好久不见了，陈总几时请我们喝早茶啊……果然陈初生的名气很大，不愧是大网头。他一边笑，一边举起手掌和他们打招呼，说：“我把大家召集到这里来，是向大家介绍环球电子商务香港有限公司的市场总监张先生。这就是张总，大家欢迎。”
热烈的掌声立刻响起来。陈初生等掌声过后，说：“张总，向大家介绍一下环球电子商务公司以及希望工程IP电话卡。大家欢迎。”
又是一阵掌声。
我装模作样，清了一下嗓子，双手合十，向他们表示感谢，接着介绍了环球电子商务公司是一家在香港注册的国际公司，依托与国内政府强大的背景，良好的关系，致力于打造电子商务，开拓国内国际电信市场。“希望工程”IP电话卡，是公司最新的产品，铁通全国17990IP电话卡。说完，我从手提袋里拿出公司的奖金制度分发给他们，“希望工程”IP电话卡只能给他们看，这是样品，还没有大量到货。
“这‘希望工程’电话卡是不是真的？合不合法？”一个四十岁左右留着长发的女人问我。她的名字叫吕丽萍。
我回答的干脆：“当然合法，当然是真的。”
“有什么可以证明是合法的？是真的？”
吕丽萍这么一问，所有人的目光都产生了疑问，等待着我回答。如果我拿不出文件来证明，这场戏就算砸了。但我心里有数，有备而来，我的包里就有文件，随时应付这些搞传销的人质疑。没等我说话，陈初生抢先说：“当然有文件证明，没有文件，谁敢做‘希望工程’？敢做天下第一大工程的人，没有深厚的官方背景，敢做吗？”
“陈总，嘴上说管啥用。我说我跟中央领导是亲戚，你信吗？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如果有文件，最好还是让我们这些老油条看看。”吕丽萍嘴尖刻薄，气势咄咄逼人。其他人也跟着说，是啊，最好让我们这些骨干看看，才有动力，以后也好做下面的工作。
我正想向他们妥协，拿出文件让他们瞧瞧，心服口服，免得以后他们说些刻薄的风凉话。陈初生也劝我说：“张总，拿出来给他们看一眼吧。”赵宁吩咐过我，一般情况下不能随便拿出新疆青少年基金会的授权书给别人看。深圳这地方复杂，牛鬼蛇神三教九流的人多的是，赵宁怕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看见了这份文件，会找茬会搞鬼，毕竟利用“希望工程”电话卡搞传销，不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后来的事实也说明了赵宁的担忧，就有人把这件事捅到共青团中央、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新疆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去，这是后话。当时我想让他们看看，并无大碍，也是被他们逼得无奈，只好拿出授权书、协议等文件，让他们看。
他们一个个传阅文件，脸上露出了笑容。有了这些文件，他们像是吃了定心丸。一人说公司有这么好的背景，我决定成为环球电子商务公司的会员，其他人恐落后于别人，赶紧表态也要加入。于是现场办公，赵咏梅负责登记会员信息，谁跟着谁，画出网络图。陈初生则收钱。我作为公司的市场总监，这些事情当然不用我亲自动手，否则降低了我的身份。我这个时候，要拿出一种领导的气势，高高在上，只能解答他们心中的疑惑。
一个六十多岁，打扮花俏，描眉涂口红的胖老女人走到我跟前坐下，她一手拿着一个袋子，皮袋面光滑，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地摊价的塑料皮袋；她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她笑眯眯地对我说：“张总啊，我刚加入了希望工程，成了环球电子商务的业务员。你是老总，经常需要签名盖章的。我有一种高科技的签字笔，最适合你这样的老总用了。”
我朝她笑了笑，她说的话莫名其妙，我不太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她把她手中的钢笔给我看。笔的末端是一个小印章，签完字后，翻过头来，盖上章，挺方便的。她解释说，以后你就不要签名了，盖一下章就完事。哦，原来是这样。我笑说，我暂时还不需要这个笔，等以后需要的时候，再找你订做。她一听，急了，说：“张总，一支笔不贵，才一百块钱，我打个95折给你订做。你看看，我这个本子，人家香港的刘德华，周润发，还有我们公司的陈总，都买了，你凭什么不订做一支？这是身份的象征，不是老板老总明星有地位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卖给他的。他想买也买不到，市场上没有这种笔卖。”她一边翻开盖着红色印章的笔记本给我看，一边说，“你看，这是刘德华的，这是周润发的……太多了。我这里还有各式各样的笔，有价钱上千的金笔，还有上万的镶南非钻石的笔，需要什么样的笔，我都可以为客户用心打造。我做的笔，是世界上最好的笔。”
她从皮包里拿出一扎笔来给我看。我忙摆手推辞说，我相信你，你做的笔是世界上最好的笔，只是我暂时还用不到这么好的笔。等我需要的时候，我再和你买吧。她听后很不高兴，喃喃自语，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知道，她是在骂我小气，我不能理她，管她这么多干嘛。她加入环球电子商务，目的不是来做传销，而是为了销售她的笔。
这传销世界了，也有异数，别样的风景。
后来她又向我推销过几次她的笔，都被我婉言拒绝了。她见我不买她的笔，真的生气了，再也不来公司了。有一次在岗厦村附近，我在公交车上见到她，和她坐一辆车，她像是见到敌人一样，眼里充满了怒火。她转过脸去，不和我打招呼，我也懒得理她。她没有介绍过一个人加入环球电子商务。她在传销里混，只是想借传销认识一些人，卖自己的印章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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