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兰匆忙跑到城主房间时,空青正在研墨,单手握住墨条旋转研磨,眼神专注。她从不敢打扰这时候的他,也乐得细细欣赏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超脱气质,品闻淡淡墨香,此时亦如此。
她正小心翼翼的看着,反倒是空青提前放下手中的东西,看过来先开了口:“怎么了?”
想到来这里的目的,她便不由得有些内疚害怕,支支吾吾半天才说了个大概。
空青听完并无什么反应,径自收拾起桌上的东西,将未完的画纸放到了别处。他这才出声,似乎并不在意:“以后若是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便是,鳞衣也好其他也罢,我如何不会给你。”
泽兰听了十分开心,放在平时肯定心花怒放地跳起来,可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她忙说:“可城外的流言蜚语怎么办?”
“何必去理会,时间久了自会平息。”
“可已经好几日了,议论我就算了,但他们还含沙射影地说你的不是!真是太可恶了!这么多年你为这座城做了多少事,怎的一日之间态度就能变了个彻底!”她气得拍桌。
“我不在乎这些,你也无须放在心上。”
她咬牙切齿道:“怎么能不放在心上!那是诋毁!是诬陷!”
空青皱眉上前,伸手轻轻捻出她颈项上挂着的宓珠,细细摩挲,“若你实在听着难受,此事便由我去处理,你且安心;倘是真的乱了,这城我造了千年,既能建起它,也能毁了它。”他凤目微眯,瞳孔泛出白光,冷意四射。
不知怎的,泽兰听着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忽觉得眼前人变了个模样,迸发出陌生锋利的戾气。她楞了一下说:“我想着是不是应该亲自去给他们解释清楚……”
“解释作甚,鳞衣于我就是无用的废物,赐予他们是我闲来无事的慷慨,任何时候收回也是我的权利,我给他们的足够多了,”宓珠流光淡蓝,静静躺在他的手里,冷淡而高贵,“闲了几千年,他们是不是太无聊了、忘了自己的本分!”
“可……”
门外突然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守门的近侍听了来由后连滚带爬进了屋子,惊慌道:“不好了!城主!大殿门前聚集了大批城民,又吵又闹,嚷嚷着要讨个说法!”
“说法?呵!”空青冷冷一笑,说,“这倒是主动送上门来让我处置了。”说罢,他拂袖就要前去,泽兰赶紧挡在身前拦住他。
“别,你别去,我去就好了,事情因我而起,自然应该由我去处理。”而且以他现在的状态,保不准会做出什么出乎意料的事,她实在是担心。
他停下,见她认真的眼神,也不再坚持,点头无奈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吧,注意好安全。”
“嗯嗯!”泽兰忙答应,拉着侍从往外走,“带路,莱亚!快跟上!”
大殿门外挤满了喧闹的居民,拥挤地堵在门前,守卫紧闭起大门阻挡来人,无奈敌众我寡,推攘间城门竟摇摇有向内敞开的趋势。
泽兰赶到时从内看到摇摆的大门差点吓得退了回去,可仍是停住了往回撤的脚步,转身从侧面登上门楼顶岗,从高处往下俯瞰,密密麻麻全是黑压压的脑袋。
她清了清嗓,用力朝下大喊:“大家冷静冷静!冷静冷静!”
可成百上千人的声音早淹没了她的呼喊,她反复又喊了几次,终于有人听到了动静,向上看去。那人指着上面大喊:“是大祭司!她在上面!”
众人齐刷刷跟着往上看,霎时间闹声震天,乱哄哄的吵闹。
“鳞衣被你藏去哪里了!”
“这都多少天了!你一直藏起来不作回应是不是默认!”
“我看你根本就是!做了亏心事!还杀了这么多人想要灭口!可悠悠众口有这么容易被抹杀吗!”
“你说啊!你说啊!”
“你这个包藏祸心的人!快交出鳞衣、滚出地下城!”
“……”
你一言我一句,泽兰被顶得哑口无言,莱亚急中生智拉了旁边的守卫一起叫喊才勉强控制住场面,让她有处发声:“我没有私藏鳞衣!鳞衣被奸人盗走!这几日我忙于寻找没有露面,城门也是我封的!为了不让奸人逃走!而那些命案更是与我无关!”
有人质疑:“那你搜寻便罢,何必躲藏起来!今日被逼才现身,分明是心中有鬼!”
“我只是……想要偷偷留下一部分,但没有拿走全部呀!无论如何满足大家才是最重要的!”
“一派胡言!”又有人打断,“你想要私留便是有私心!是不义!城主竟然纵容你这样的人呆在身边!实在是有眼无珠!”
泽兰一听,气得大喝:“住嘴!你怎么可以骂城主!”
“这么多年了!我早都想说了!今日所幸一次说完!城主禁止我们离开城堡,限制我们的自由,明知我们不喜外人,却一次次放外人进来!”
“对!我们受够了!什么破鳞衣!不要也罢!我们要自由!要阳光!要外面的世界!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她越发的慌乱,死命摇头:“这不关空青的事!你们不能这么说他!”
“什么破琉璃!我们要出去!要阳光!不要被管制!”
“再也不想呆在这里!我们要出去!”
“要出去!”
泽兰发现自己果然是太天真了,很多事情不是承认错误就能得到原谅的,也不是拨开乌云就能看见晴空的,风雨后的不一定是彩虹,可能是更厉害的雷雨。疯狂的民众是失去理智的,如何还能听得进任何劝告,无非是更加激动罢了。
她扶在墙沿上,十指深深抠进石块,却疼得不自知,大脑一片空白。
闻讯而来的苏蔴和仲腆这才匆匆赶到,向守卫解释了半天终于得许登上楼岗。见泽兰这样,苏蔴看得心疼不已,轻轻摸摸她的手臂说:“你还好吗?”
泽兰这才缓过神来,猛然开始感觉到指尖钻心的疼痛,捏紧了拳头拼命忍住。“我没事……可一个小小的流言,竟然让民心走向这样一条歪路,我真的好后悔……我为什么要一时想不开……”
苏蔴拍拍她的背安抚,忽听仲腆在一旁严肃认真道:“你看,这远处城里房屋的墙角,为何出了这么多蝎子?”
“有吗?”苏蔴眯眼看去,却什么也看不清,直叹老虎的视力就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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