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呆愣地盯着海面出神,一直没有睡着,听到他的声音方才如梦初醒,点头答应,却不接受对方伸来的手,倔强地支着地面自己起来,往人群那边去了。
苏蔴走了一段发现仲腆没跟上,回头正巧与那人隔着一段距离擦肩而过,招呼都没来得及打,无奈耸耸肩,看了一眼仲腆后坐到了一个女人身边,接了一碗热腾腾鱼汤,香得她飘飘然。
仲腆也坐过来,吃了点东西。
大家都知道是这两人冒着生命危险救回了宫主,无一不心存感激和尊敬,见仲腆一直审视不远处把自己孤立起来的断臂人,一个海族男人热络地靠过来,兀自说道:“那人特别怪。”
“怪?”是有点怪,一会儿主动,一会儿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不是,他叫什么来着……那会儿他断了翅膀在海上漂了不知道几天,外面巡逻的士兵看到他好心带了回来交给我们照看,结果人是救回来了,偏偏一点不领情,”海族男人义愤填膺道,“要不是我们伸出援手,他早不知死了多久了,现在呢,对周围的人总是爱搭不理,咱们也不乐意热脸去贴冷屁股,慢慢地,他就自己把自己孤立起来了。”
仲腆询问:“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男人摇头不知:“只知道是个折翼的翼族,他几乎不跟我们交流,跑出城过几次,可一只手怎么游怎么飞,还不是被我们救回来,也不知道他在执着什么,好长时间才消停下来。”
照这么说来,这人的个性古怪,怎么会主动救人主动搭讪,行异乎往常之事无非是都有目的,可好端端有什么好图的。
男人忽然恍悟道:“想起来了,叫斯祺,他叫斯祺。”
仲腆兴致缺缺,没一会儿那人就走了。苏蔴歪过头来问他:“聊什么呢,那人说得这么来劲。”
他指指斯祺,正巧斯祺看过来,他微微颔首打招呼,斯祺看了一会儿,又移开视线。
“那不是教我做手术的人吗,”苏蔴想起来,“还没跟他道谢呢。”她起身走过去,在对方诧异的眼神下停在跟前。
“呃,打扰到你了吗?”
斯祺仰头望她,轻轻摇了摇头,说:“没有。”
她往前走了一步:“介意我坐到你旁边吗?”
斯祺没有回答,苏蔴就当是默许了,坐下来,隔了段礼貌距离,问道:“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边呢?”
“……自在。”
苏蔴挠挠头,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回头看向仲腆,仲腆挑了挑眉继续吃自己的。她搓搓手道:“白天的事谢谢你。”
斯祺不冷不热地呵笑道:“今天好多人找我说谢谢。”
“多亏你帮忙才把人救了回来,”她认真地说,“现在海底城毁了,若是流幻也不在了,海族会怎样简直不能想象。”
斯祺冷笑一声,“时代更迭新潮迭起,没有人会少了谁就活不下去。”
气氛一下子凝冻起来,苏蔴干笑两声,拍拍屁股站起来说:“先不打扰了,我去看看宫主。”
几乎是落荒而逃。
仲腆已经等在前面,看她哼哧哼哧跑过来,笑道:“吃瘪了吧。”
是,好大一个瘪,她吐舌,无奈道:“去看看芷水和宫主吧,不知道怎么样了。”
芷水和流幻被安置在稍稍靠后的帐篷里,管家站在外面对两人叹气摇头,两人交换眼神,在门外唤了几声,得到回应后掀开扇叶做的门帘轻声走进去。
流幻躺在垫高了的干草堆上,腹部的伤口已经包扎过,原本丰神俊朗的人此刻静静闭着眼,面色苍白如雪,身上盖了件薄衣,惨白的一只手被芷水紧紧包握住,不停地揉搓,努力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
芷水跪坐在地上,听到人进来了才回头,碧蓝的眸子爬满鲜红血丝,如同蜘蛛结上的网。她开口,声音嘶哑:“苏姐姐,仲腆哥哥……”
这声音涩然干哑,苏蔴听了止不住地皱眉,赶紧倒了杯水给她:“你该不是一直没吃没喝吧?”
芷水接过来抿了一口,哀然道:“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苏蔴难得严厉,“这不都包扎好了么,醒来只是时间问题,你饿死他也不会提前睁开眼。”她给了仲腆一个眼神,仲腆会意,转身出去拿食物。
这话听着凶,可也是事实,芷水哭了一下午的桃子眼又冒气水光,颤声道:“他的手好冰,冰到我心里去了。”
仲腆很快回来,苏蔴端了鱼汤递过去,心疼道:“吃点东西,才有力气守着他,要是好不容易他醒了却看到你饿晕在地上,那多不好看。”
芷水想了想,终于松开一只手接过来慢慢吞咽,两眼却不离流幻,生怕一转眼他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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