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完了,众人凑头一看,连陆温纶都忍不住大声笑出来:“我说小子,你要是能在街上找到这么一张脸,我陆温纶把头割下来给你!”
“噗!画得什么啊?丑死了,还是个人嘛!”那女子娇笑道。
“嗨嗨,嗨嗨,他就长这么黑呐……”张莫问傻呵呵打起哈哈。
唯有陆高朗默不作声,他看了一眼张莫问,眼神温和,但转瞬即逝。
“师父,您不觉得奇怪?他明明可以低调些,却这样打扮,走了一路,转着经轮,这不是……招摇过市?”那女子也不忌讳张莫问在场,直接对陆高朗说道。
“嗯……”陆高朗未置可否,他回过头对张莫问说:“你今晚就在这里住下,一切会有人安排。明天,你就到新徒房那里报到吧。”
“啊?!”幸福来得太突然,张莫问毫无防备,心道,这是真缺人呐!
“谢谢师父!”张莫问简直惊喜,寻思着是不是现在就该给陆高朗磕头端茶,拜师礼成。
“红叶,你领他出去吧。”陆高朗摆摆手。
陆红叶领着张莫问刚退出书房,陆温纶突然追出来。
“师妹,你给他指个路就行了,师父急着和我们说话。”陆温纶阴阳怪气地说道:“哼,他下笔如有神,总不会连个睡房也找不到。”
张莫问简直没功夫理他。
“俺姓张,叫张冒仁。”
张莫问按着陆红叶的指点,在回廊里绕得七荤八素,终于在一个僻静的分院找到了自己的睡房。睡房上下两铺,再有一桌一柜两凳,也算干净宽敞。
“呦,师兄,我也姓张,我叫张莫问。”张莫问一边打量着屋里,一边说道。
“莫问兄弟,来来,坐。师姐给俺说了,俺把上铺打扫出来,你住。”
“辛苦师兄了。额,你说的师姐,是哪位师姐?”
“小师姐。”
“哦……”张莫问还是不知道说的是哪位师姐。
张莫问两手空空,没一件行李。他看看上铺,上面已经放了两套武服劲装,和张冒仁身上的一样。
张冒仁顺着张莫问的眼光看去,说道:“你以后也穿这个。还会发新的,用不上别的衣服。”
张冒仁指着桌上的吃食,又道:“饭点过了,师姐让你吃了早些休息。”
张莫问拿起大白馒头塞到嘴里,问道:“额,这又是哪位师姐?”
“小师姐。”
“……”
张冒仁看看张莫问:“俺们这儿就一位师姐。”
“哦……”张莫问点点头,又抓起一只剥了壳的水煮鸡蛋,心说我这是在回廊里走了多久,红叶师姐都来了又走了,大概还悠闲地坐在这里剥了一碗鸡蛋。
家大业大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你见过师父,师兄了吗?”,“二师兄。”张冒仁补充道。
张莫问这下又搞不清到底说的是哪位师兄,忙说:“见了,见了,都见了。”
总之,确实见到了师父和一个师兄,至于怎么见的,简直往事不堪回首,张莫问就此保持沉默。
是夜,张莫问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一会儿想去看方小花,又觉得夜闯佛门净地不太好。
他一会儿想去看顺顺,又觉得夜闯女子宿舍更是大大的不妙。
他甚至想到这就去凌家布坊,去看看凌守月她爹……
张莫问觉得自己该睡觉了。
一想到凌守月,张莫问……有些心烦。他又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下。这木床倒是结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张冒仁在下铺已经睡着了,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偶尔哼哼几下翻个身。
夜是深的,月光洒进来,虫子们轻叫着。
张莫问感到清朗的月光穿过床头的隔窗,他翻过身伸手轻轻推开半只小窗。他只能看见井口那么大的一片天,其他被后院里一株株百年的香樟树遮了个严实,但星辰依旧一粒粒嵌在那方天上,亘古未变。
“娘,舅舅什么时候带我去观星台?”
“莫问,你舅舅调到朔京去了。”
“为什么?我还没见过他呢。”
“你长大了,娘跟你一起去看他。”
“朔京也有九龙浑天仪?”
“朔京什么都有。”
张莫问的舅舅是个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传奇儿子。李家是不同意女儿嫁给张召北的,也许因为这样,断了联系,张莫问也就一直没见过这个舅舅。李家只有一儿一女,舅舅是做弟弟的,李老太太又重男轻女,舅舅是家里的宝贝儿疙瘩。李老太爷一度官至翰林院大学士兼入内阁,可在一场惨烈的文字案中受到莫名牵连,下了大狱。后经同僚多方疏通掩护,好不容易保住一条性命,带着一家老小由朔京辗转来到印天。到印天时,张莫问的娘也就十岁不到,舅舅更是小得很,要抱在手上。李老太爷为人正直清廉,性格温和通达,博古通今,下笔如神助,受多方暗中庇护,终于重新执掌印天翰林府。但李老太爷是死过一次的人,他对仕途已无甚上心,成日里只管做学问,唯一的爱好,就是把弄奇石。他不爱那些名贵货色,汉白玉和田石,家里便是没有的。他最爱孔雀石,家里琥珀也多。有一日,李老太爷看见儿子把两块通透的琥珀打磨成凹凸的圆片儿,然后重在一起,向着半夜的星海看啊看啊,李老太爷心中腾的出现一种预感,自己这个儿子,怕是要走上邪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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