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仡佧部落的信使来了。”寨王夫人身边一位长老大概从来人衣着看出来处,轻轻知会一声。
大厅那头,者西倒是精明能干,他见有外客到来,马上离开酒场,迈步绕过人圈往寨夫人那里走。
侍卫将来人领到夫人面前,施礼退避到一边,扶刀而立,来人便行大礼,俯身拜道:“仡佧部,沙耶武寨,礼贺。沙耶武寨王遥祝贵寨阿奇邬王子巫礼大成,万福万荣!”
“起来吧,沙耶武寨王近来可好?”寨王夫人和声问道。
来人恭敬作答:“寨王安好,谢夫人!小的已将寨王亲书贺文,一并最新礼贺清单交与塔前侍卫统领。寨王加礼两份,正在路上,不日即到。”
“有心了,之前的已经收到。沙耶武哥哥的贺礼总是最早到的。”寨王夫人道:“我们寨王和阿奇邬王子要今夜大典前才能返回,信使如要面见寨王,请在寨中小憩。”
“不敢叨扰,小的交验信物之后,便就返去了。”
“嗯。”见寨王夫人颔首,她身后便走上前一名长老,双手托出一个铺着紫色暗卉纹绸缎的木盘,上面依次盛有三件一模一样的贝壳精琢饰件,浮刻飞豹御天,技法拙古大气。
“交点信物——”长老唱道。
那信使只看了一眼,就指出右侧那枚。长老向寨王夫人点头,差人撤下木托盘。
原来苗寨间往来,信使必携信物。两方当面交点,一是自古苗寨各部族之间礼尚往来的一种仪式,二来也是验明正身,到底山高路远,行路往往坎坷。那三枚贝饰便是仡佧部沙耶武寨呈给阿缕朵他们苗寨的,只有真正的沙耶武寨信使才能看出其间细小的差异,辨出哪枚是真的信物。
接下来,按礼规,长老又唱:“还验信物——”此时,沙耶武寨信使已经观看并指出自家信物,由此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并知道自寨信物也被好好保管,并未遗失或被歹人盗取,图谋不轨以作他用。现在就是那双重保险,沙耶武寨信使要取出主人家苗寨给予他们的真信物,献于寨王检视,此时寨王远行,息子年幼,沙耶武寨信使便要将信物呈于寨王夫人观看。只是给寨王夫人观看,因所藏信物随各寨而变化,同一个苗寨给出的信物也各有不同,这么多形状样式,怎能劳烦了寨王和夫人,之前那托盘唱念的长老便是主礼,本寨信物多出自他手,有飞禽有走兽,有图腾有人面,质地各异,重在新奇。
“信物在此!”那信使从怀中锦囊里小心取出一件白石器件。这小物呈扁圆形,但圆正的不够规整,中央有孔,孔径略小,不知是不是白脂玉,现出不透明的乳白色。器边凹凸雕饰穀纹,凹处描银。
这方信物小巧,信使便以右手轻捏,左手在下托扶执物之手,要向前呈上以便寨王夫人和主礼长老查看。
这信使刚伸出手,张莫问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估计是转大圈儿转过来的。张莫问一手托一只烈酒半满的海碗,另一手竟“啪嗒”一声拍搭在那信使一边肩头上。
“哥们儿!你这样不对——!”张莫问满脸通红,含糊不清大声嚷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叫拱璧,天子之器!为什么叫拱璧,因为得须双手拱执着拿。你怎么单手拿?!你拿的不好,不合规矩,要,要杀头的!”他边说还边用手中海碗比划了一下如何优雅标准地双手献璧,然后“啪嗒”一声又把右手搭回信使肩上。
张莫问到底东面来人,将这圆不圆、方不方的白色扁石器看成了中原玉器。瑞玉有六,璧、琮、圭,璋、璜、琥。玉璧最高,乃礼天所用,又称“大璧”,定径长一尺二寸,有一个魁梧的成年男子小臂那样长,当然是要双手拱执,所以也叫“拱璧”。现下这信使手中,就算是块真玉璧,却也还不及一个拇指盖儿大,张莫问挑人不用双手持执,当真是醉得不轻了!
张莫问醉眼朦胧、来势凶猛,寨王夫人最近身的那个带刀侍卫豹目圆睁、屠刀半抽,暴喝一声:“大胆——!”
寨王夫人蹙眉,周围众人噤若寒蝉。
张莫问此时酒一下醒了!
为什么?你以为对着一个给灌得烂醉的少年人用他也听不懂的外语大吼一声“大胆”就能醒酒吗?普天之下带刀的卫士们,请你们不要这样幼稚!
张莫问的酒醒了,因他一番醉话极速念白之后,便直愣愣晕乎乎又伸手拍向那信使的肩头,然后,他看见他的眼睛。
细如发丝的刹那,这眼中有犹豫、有辗转,有疑惑、有不甘!电光火石之间,那来人眼中竟浮现一道森然,一掠而过,无人再识!张莫问陡然回到那个没有月亮的漆黑夜晚,那个晚上,张莫问的爹张召北猛然从后腰处抽出祖传的墨霜天残剑,单手一个圆抡,直接就朝张莫问飞掷过来!
……他出招前的一瞬,眼中也有这样的森光流动,转瞬即逝!
啊……
张莫问浑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他缓缓后退一步,轻轻抽下还搭在那信使肩头的手掌,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这来人,断然喃喃一声大吼:“有……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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