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片!备马!——”李慕和领着张莫问哼次哼次从地宫走上来。
“舅舅!有这么着急吗?”张莫问在大院前扶住爬楼梯爬到断气的老舅。
“那,那当然!”李慕和喘息叱道:“你一个娃娃懂些什么?!七阁老哪是这样有空有闲好见到的么?!咱们舅侄俩这就去宫里将他们堵住咯!省得又被放了鸽子!”
“啊?!”张莫问听完结巴了都:“怎?怎么堵啊?!”
“死缠烂打。”李慕和握拳,坚毅说道。
“监正,大侄子哥哥,马来了!”小孩儿牵来两匹枣花大马。
“御瑕呢?”张莫问道。
“在打盹。”小孩儿说:“拉不动。”
“哎呀,哪这么多事儿,就骑这匹!”李慕和打眼一看:“啧?!黄芽!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调换调换衣服,我就认不出你们这一个个活闹鬼啦,是不是?!瓜片呐?又疯到哪里去了?!”
这个叫黄芽的小孩儿嘻嘻摸着后脑勺呆笑。
“唉!去同瓜片和川青他们讲,我和大侄子要是回来晚了,你们到时先吃……”李慕和勾啊勾地骑上马,不免再嘱咐一句:“哎!休要贪玩,忘了做饭!”
“知道啦!——”黄芽颠颠地跑过去开了院门,又跑回来。
“赤橙黄绿青,青绿黄橙赤。”李慕和之前依次给张莫问介绍说明了一番:“衣色越亮,年纪就越小些。”
“天蓝衣裳那个,叫川青。”
“嗯。”
“绿的就瓜片么!”
“额,对!”
“黄的叫黄芽。”
“哦,有道理。”
“橘子色儿的是银针。”
“这……”
“红衫的就叫大红袍!”
“啥?!——”
张莫问恍然顿悟,这不就是巴蜀川青、六安瓜片、蒙顶黄芽、君山银针和武夷大红袍,五味特种名茶!
还别说,君山银针产于洞庭湖的君山岛上,滋味甘爽醇厚,汤色亮橙明透……原来这衣裳取色,全来自茶汤?
有趣,有趣。
“好了,你也记下了,我喝茶去了!”
这五子其实都是罪臣遗孤,舅舅对他们的身世讳莫如深。
张莫问自然不会多问,因他自己也有一个秘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但不是每个秘密都足以令人亡命天涯。
张莫问此刻只是想,还在用真姓名的我,是不是亏大了……
“磨蹭什么呐?!还不上马!”李慕和在呼唤。
张莫问急踩马镫,却扶马背,扭头道:“舅舅,衙堂之中不可行马!……”
“什么不可?!——”李慕和已飞骑出离院门:“你当我这儿是太和殿呐!——”
紫禁皇城,比想像中到达得更快。
留马,验身,过岗。
张莫问小眉小眼,终于随李慕和径直走穿过午门,眼见着碧泓蓝天金水桥,天高地阔太和门。
“哎?这不是咱们李大人吗?”
“李大人,哪阵风又把您吹回来了?”
“老远瞧见那枣花儿马,就知道是您啊,李大人!”
三三两两遇见几位官员,要么跟没看见李慕和似的,要么阴阳怪气搭讪几句。
张莫问偷偷打量这些人的衣服补子,不是黄鹂鹌鹑,就是犀牛海马,没有一个官品比李慕和大。
官场向来捧高踩低,而这钦天监至此也算是毁绝了,监正上朝就是个摆设,李慕和每日站在大殿最末排最末位,眼观鼻,鼻观心,进入超然入定的透明状态,朝例结束即刻打马回府,确是唯一一位连轿子都没得坐的五品老爷。
“哎哎哎!”“呵呵呵!”李慕和熟练几句便也将同僚统统打发了去。
张莫问看在眼里,倒佩服起来,舅舅这耐力可不一般,可是真能熬啊!
“这边!”李慕和颔首示意一下。
两人未过金水桥,只向东面的协和门去,过门右转,便到阁部。
此时,远见一个小黄门急冲冲自内阁大堂方向而来,李慕和招手叫住,肃穆问道:“小公公,怎么,阁部有什么事儿吗?”
这小太监一见李慕和的朝服,银革带,盘雕锦,心知遇上大官员,自是低眉顺眼,赶紧迎上前禀道:“大人,统管敏公公叫小的来传圣上口谕,阁部七老速至文华殿,不得有误。”
“哦?这是皇上原话?”李慕和又问。
“是,是。”小太监回道。
“已经去了?”
“已经去了。”
“还传了谁?”
“这……”小太监转转眼珠,避开沿红墙往来巡视的一队禁卫军甲,低声道:“好像还传了六部尚书……”
宫中新进者,往往认衣不认人,这小太监今次只是来传话的,便老实将所知尽出,算在李慕和面前卖个好,讨个乖,谁知道呐,来日方长嘛。
“嗯……”李慕和点点头,小太监识趣自退。
“舅舅,什么事这样急?”张莫问见小太监走远,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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